当停尸间里那个黄色的袋子被拉开，我看到了唐韬那张擦伤后带着血渍略有变形的脸，就再也没有能力去安慰唐琳了，只能看着她扑了过去痛哭失声。唉，这孩子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有什么平不了的事呢？偏偏要走这条路？我轻拍两下唐琳的背，想再说两句什么安慰她一下，这时我电话响了。

沈笑先是痴痴的笑，笑了一会儿说：“你在哪呢？也不给我打电话！”当时我的脑子好像是不转的，“火葬场”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要是真说出来肯定会吓到那姑娘。还好我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我在北京，和导师在这边参加一个会议。”

“什么时候回来？想我了没？”她又痴痴的笑，我能想到电话那头她呲着整齐的小白牙傻傻的样子。

“昨天晚上过来的，还得两天吧。”

“想我了没呢？”

“想。”然后我看到唐琳趴在他弟弟尸身上哭的一耸一耸的，我觉得我他妈就一个畜生！我说，“我这边正在开会，我晚些时候打给你？”

“呵呵，不用，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你忙吧，回来给我电话。”

我嗯了一下把电话挂了。走过去抱住唐琳，说了那句总是可以在电视里听到的，“人死不能复生。”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哭的起起伏伏，我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把她安抚下来。那两个丨警丨察中瘦一点的拍拍我的肩膀，“节哀，没什么问题吧，那我们回派出所录一下口供吧。”

到派出所唐琳被带进去录口供，我看一下时间快中午了，就出去找了个饭店打包了几个菜几盒米饭。回来时正好唐琳录完了口供，我说一起吃点吧，瘦丨警丨察说他们有工作餐，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盒饭还能算行贿吗？他就笑了，“行，一会儿吧，我们先把口供录完。”因为唐琳说了我去帮唐韬打过那个战神，所以也要录口供。

说到后来，那个胖丨警丨察突然说：“其实你这也是在犯罪，你知道吗？”我点点头说知道，“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找你们吗？你们前脚走后脚那个战神还会去打他！”顿了一下我说，“现在你们知道了会把我抓起来吗？一天命案那么多忙都忙不过来，应该是挨打的不来报案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吧。”胖丨警丨察一脸严肃不说话，瘦丨警丨察却笑了。

我掏出烟递给他们被挡了回来说这不能抽，把烟放回去我咬了咬嘴唇，“既然没留下遗书，我弟弟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瘦丨警丨察摇了摇头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自杀的可能性大，倒是也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具体的情况我们后面会再通知你们确认。”

从派出所出来唐琳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我看着心疼说：“我们再去哪里吃点东西吧，从早晨你就没吃什么，刚才的饭我看你也是一口没动。”她只说了两个字，“回家。”

回到家她坐在沙发上发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泪时断时续的流下来。我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想她不吃不喝怎么还有这么多眼泪可流？隐隐的觉得有点恨唐韬，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去跳楼，如果想死的话也有很多方法啊，可以跳进松花江顺流而下去皈依大海，完全在人间蒸发掉，死因不明的话唐琳也不会这样伤心。

果然，她自言自语的说：“肯定是我要回北京了，他才想不开……”我赶紧过去抱住她说别瞎想了。她摇摇头，“唐韬从小就离不开人，三年高中也是我哄着才读下来了，你说我为什么偏偏要回北京呢？”她看着我的脸，似乎真是在问我这个问题，按理说这个问题应该我问她才对啊。

我把她搂了过来，让她躺在我的怀里，我说，“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其实很多刚上大学的孩子来到这个新环境心理都会有很大的落差，我们寝室的老四当时就和我说过不想活了，他是缺钱，我说你缺多少，要是几千的话直接和我说就行了，后来他毕业去了深圳现在过的很好。如果要怪应该怪我，我明明知道新生入学心理都会有波折，却没有去和唐韬谈谈……”

唐琳却又摇摇头，她说，“可能是我给他的钱太少了，我现在做这个陪练确实没多少钱的，以前的钱基本上被他高中都用完了。”我只好明知故问的说唐韬缺钱吗？你怎么不和我说呢？就这样陪着她坐着，陪着她流眼泪，直到很晚很晚。

后来她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眼皮已经哭肿了，我把她抱到床上，关了灯想抱着她一起睡吧，突然感觉肚子饿的排山倒海，去厨房找到一包方便面煮了吃了，感觉好了许多。摸着黑上床把被子给她盖严，脑袋一粘枕头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天空下起了雨，我站在一个房檐边伸手手臂去接房檐上落下的雨水，雨水中有一个小女孩儿在呜咽。这声音有些熟悉，我一下醒来了，发现唐琳在我的臂弯里哭泣，已经哭湿了一大片。她说她梦见唐韬了，在小时候的雪地里，唐韬摔了一跤，她却怎么也扶不起来他……

我好不容易把她再次哄睡，然后自己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阵哀嚎的声音惊醒，起身发现唐琳一脑门的冷汗，喉咙里正在发出那恐怖的声音。我把她摇醒，她一头钻进我怀里，说两个男人拿着刀在追杀她，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怎么也跑不快……

三十一、

又把唐琳哄睡了，我想了想坐了起来，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的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看了一会儿，她有些睡实了，把手机掏出来看一眼有凌晨四点多了。下床到厨房翻到半袋大米，又找到一个大肚子砂锅，洗了洗放在煤气灶上煮粥。我一边搅着粥，一边就想起了和唐琳在杭州的时光，这段时间可真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愿她能很快好起来。唐琳这孩子命苦，就剩下弟弟这么一个亲人了还出了这种事，等唐韬这事儿过去了我一定要好好爱护她，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

粥煮好时天刚刚有些蒙蒙亮，我想了想把火灭了，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看着唐琳，睡梦中的她微微皱着眉头，我叹了口气想只要不做噩梦就好了。坐了一会感觉有些困，就溜进被窝也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唐琳也醒了，她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我伸手搂住她说：“你饿不饿？”她微微点点头。我起身去厨房把煤气灶的火开到最大把粥煮开，盛了一大碗一边吹着热气端了回来。唐琳看到我手里的粥就愣住了，显然是惊讶我在哪搞到的这么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我说：“我刚才做梦见到菩萨了，菩萨走时告诉我她在咱家窗台放了一碗热粥，让我们赶紧端回来趁热吃了，就能长生不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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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出口我才想到“长生不老”这词儿选的不好，太容易让她联想到唐韬的死，还好她虽然没有笑却也没有哭，只是接过我手里的粥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被我抢了回来，“小心热烫着，我喂你吧。”然后就是我舀一勺粥，吹一吹，自己先试试，再送到她嘴里，她木然的吃下去，她吃一口，我就高兴一点，直到把一整碗粥都吃完。这时她电话响了，派出所让我们再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