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站了起来，“好啊，你进来坐吧。”然后我坐在了她边儿上，——那个本属于她的位子，“我叫唐文，很高兴认识你，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啊？那我们……换回来吧，真不好意思……”姑娘脸又红了。

“不用，我坐这儿就行，我比你高，不耽误看外面，你一个人去上海，去旅游吗？”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去上海实习……”

我和她有一打没一打的聊天。空姐们按照广播演示着她们的氧气面罩和救生衣，我就随嘴说，“你怎么不认真听讲啊，你不怕一会儿飞机掉下来得用上这玩意吗？”就看到边上几个SB一起对我怒目而视，沈笑掐了我一下，“你少乌鸦嘴啦！”她叫沈笑，学府路一所大学化学系大四的学生，此行去上海某非著名公司实习，也想借机找一下工作。我想挺好个姑娘又要去上海了。听说我是工大计算机的研究生，她万分敬仰溢于言表，――在哈尔滨读大学的都难免景仰哈工大，就像中国人都景仰清华大学地球人都景仰麻省理工一样。

飞机以蜗牛的速度在机场上转了几个圈入了跑道，抽疯一样快了起来，越来越快，突然轰隆隆声大作，夹杂着哨叫，感觉好像谁在顶我的屁股，沈笑拉我去看渐渐远去的地面，我才知道就这破玩意原来还真的能飞！

上海落地后我帮沈笑提了一段行李，她说：“你怎么什么都没带？”我说我不带就是为了方便帮美女拎包呗。她笑得花枝乱颤，“我在上海要呆一个月，有时间来找我玩。”我说可能在这呆不了几天。她说那你留一下电话吧，我回哈尔滨请你吃饭，“谢谢你的……窗户。”

挤出接站的人群我就看到江萌在大门外划圈，她在哈尔滨也算是高个儿，在上海更是和个靶子似的一眼就看得到。半年多没见好像又长高了，穿的也风骚了许多，我向她摆摆手走了出去。出门后我就知道了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穿多了！外套脱掉还是很热，十月份的上海竟然还在穿短袖！

“你的脸怎么好像肿了？”一眼就被江萌看出来了。

“昨天被人给打了，我在台球厅打球的时候把球打人脑袋上去了。”

“你啥时候能让人省点心哪？”

“没啥，也不是第一次挨揍了，我们去哪？这可真热。”

“中午了，我们去市区吃饭吧。”

“行，打车走吗？还是坐大巴？”

“不用坐大巴，我们坐那个车，”江萌用手一指，我才注意到路边停了一台斯巴鲁。本来看到这种车我连话都懒的说，但开个这破玩意的也敢来泡老子的妞儿？那就不得不对它做一下精彩点评了：首先，你不要以为你挂个“满天星”的车标就可以掩盖掉你日本鬼子车的本质；其次，同样是鬼子车，你的品牌定位却远不及你的同门师兄凌志、阿库拉、英菲尼迪这三个孙子；再次，斯巴鲁自身的不同车型也有级差，泡我妞儿的这王八蛋开的是最不好意思见人的“森林人”。这王八蛋应该在三十岁左右，穿的人模狗样。江萌让我坐后面，她上了副驾驶。

“去哪儿吃？”那男人一张嘴一口碎芝麻粒牙绽放出来，看了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老地方吧，让我朋友尝尝本帮菜。”

“芝麻牙”没再说话只顾开车，江萌拣标志性建筑给我介绍几个，我都是笑笑点点头，心想就像赵传的歌里说的，建的再好还不都是钢筋水泥的丛林。

吃饭时的气氛很尴尬，是我先忍不住的。

我说：“上海人没吃过糖啊！什么菜都甜了吧嗦的，这东西是人吃的吗？”我确实不喜欢菜里放糖，但今天主要不是对菜来的。

江萌看了一眼芝麻牙铁青的球脸，转过来对我：“吃你的吧，哪那么毛病，这菜养人的多。”

芝麻牙扶了一下鼻子上的酒瓶底子，又喝了口茶：“只能吃惯你们东北的农村炖菜是吧？你们东北人都挺有钱的，出门还有这么多衣服穿？！”

我这儿本来就正热得郁闷呢，瞟了一眼江萌她对这孙子侮辱东北“农村炖菜”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下子将酒杯顿在桌上，用手一指芝麻牙，“你要不要先把那对酒瓶底子先给摘下来，别一会儿我给打飞了你还得重配。”下车时我就计算过了，芝麻牙除了长了一身肥肉比我要矮半个头，这种货色我一起能打俩。

江萌一看势头不对，捶了我一拳，“唐文你怎么又把你在哈尔滨的痞气带出来了，这是上海，注意点素质。”

我斜眼看了眼芝麻牙，他拿了张纸巾正在扭扭捏捏涂抹他的狗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我说：“上海怎么了，我在哪都这样。”一口吐出嘴里的排骨，掏出支烟点上，“那谁，你抽烟吗？”

芝麻牙似乎没听见我的问话，还在一下一下抹他的狗嘴。你也没吃多少肉啊！怎么还要擦到死不成？我刚想张嘴再嘲讽一下，就看到隔桌三个男的一起站了起来，一个个怒目而视向我走来。我的胃里一翻腾，知道事态严重了，本能向腰里摸去，这一摸不要紧心立马凉了半截，——平时我总是随身带把刀的，以防万一，但今天上飞机前过安检时被美丽的安检MM把刀给要下去了。

我瞪着江萌嘿嘿冷笑。她一把抓住芝麻牙的胳膊，“他们都是谁啊？你怎么没和我说？！”我咬了咬牙心说继续演，好好演！

十四、杭州

芝麻牙终于不再擦那张狗嘴，开始呲着他的招牌芝麻牙对我咝咝冷笑。我一把抓过桌子上的啤酒瓶啪的一声敲在地上，它立马变成了一把半月形的玻璃刀，一推桌子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孙子们，心说不要命就上来，老子先放倒一个再说。

江萌过来抓我的胳膊：“唐文你想干什么呀？！”被我一把推出圈外，“你闪远点儿，别崩身上血！你真不知道吗？要问你问他，他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指芝麻牙。

芝麻牙像是被我点化了似的一下站了起来，干笑两声，“兄弟这就沉不住气了？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别在上海太嚣张了，懂吗？想划我呀？”他往前探探头指了指脖子，“要划就往这划……嗯？不敢？不敢我可走了，小姐，买单！……”我撇了撇嘴心说装你妈大瓣蒜啊，你们人这么多我要是还先动手除非脑袋被猪拱过！

芝麻牙明显没量，买过单抓起江萌，摆摆手带着他的乌合之众鱼贯而出。出门前江萌回头看我一眼，我扭过头装作没看见重新点支烟，心说这要是换了我，别说手里就一个破瓶子，就算是把镰刀有这么多人也肯定是一顿板凳先打桌子底下去再说。

烟抽完我还是没想明白江萌为什么让我来上海，就是为了羞辱我？甚至还想不明白我自己为什么要来上海，这种擅长投怀送抱的女人，从怀抱走向怀抱不是太正常的行为了吗？还指望见了面能挽回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