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们各怀心事地默默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结果，打破沉默的是林韶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这铃声显得格外响亮而刺耳。林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扭头看着我，犹豫着是否要接听。电话响了很久，我实在忍不住了，便说道：“你还是接吧！”

林韶摇摇头，说：“算了，我现在不想接。”

“是……是他吗？”我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林韶咬着嘴唇，默认了。

“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我郁郁地问道。

“他……”林韶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着头说：“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

“你不了解他？”我哭笑不得：“你宁可嫁给一个你并不了解的人，也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唉，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那他对你好吗？”

“怎么说呢，还，还……”林韶闪烁其词地说，“还好吧！”

我叹了一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和他……和他……我还是祝你们幸福吧！”

林韶没说话，脸上浮起一层苦笑。

我心里极不是滋味，给自己斟了杯酒，又问道：“你们明天在哪里举行婚礼呢？”

“怎么，你也想去？”林韶讶异地看着我。

我反问道：“怎么，我不可以去吗？”

林韶摇着头，叹息道：“算了吧，你还是别去了，我不想……不想再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我苦笑不已：“你们已经领过证了，我还能怎么样？再说了，明天不过是个仪式，能有什么意外？你以为生活真会像那些脑残的电视剧演的那样，动不动就玩逃婚什么的？”

“话虽如此，可是……”林韶垂下眼睑，“我还是不希望你去！其中原因，我也不想多说，希望你能理解！”

“唉，我……”

“行啦，你别说了！”林韶打断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看她态度忽然变得很坚决，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毕竟她的脾气我很清楚，一旦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否则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所以，我只得暗自叹息，黯然地举杯独饮。

接下来又是沉默，气氛也变得沉闷而压抑。但谁也没有提出要走，因为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也许今天晚上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过了今晚，也许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坐在一块了。所以，即便再难堪，也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不一会，林韶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她果断地接了，说道：“我现在外面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

挂掉电话后，林韶对我说：“如果你想回去，那现在就走吧！”

我看着她，灯光不太亮，使得她原本清秀的脸有些暗，仿似被做过褪色处理的图片的效果，而她的那头我所熟悉的长发，因被盘起而显得有些突兀有些陌生，最不搭调的是她身上的浴袍，除了透着一点点低俗的诱惑之外，还抹杀了她最值得我眷恋的女性气息和伶俐本色……我忽然觉得坐在我眼前的，并不是我内心所记挂所珍藏的林韶，而是世间一个平庸的与我毫无半点瓜葛的女子而已。然后，我的心就开始疼痛起来，这种熟悉的要命的疼痛，与这些年我思念林韶时的感觉是一样的，而且，渐渐的，这种疼痛慢慢深入骨髓，深入我的心灵深处……我痛不欲生，咬着牙闭上眼，不敢再复视眼前女子。

过了好一会，我的情绪才渐渐平复，我缓缓地睁开眼，说道：“好吧，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林韶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敢情是在我闭目伤感的时候，她也在感伤。她脸上的忧伤之情以及略略弯曲的两行眼泪，终于让我找回了那种熟悉而久违的感觉。是的，这种感觉多年前曾经在我们之间如火如荼地燃烧着蔓延着，后来却因那场令人扼腕顿足的意外而消泯。想不到如今它又一次在我心底里滋生，泛滥……情不自禁的，我将林韶拥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忽然之间，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我的手上。我闭上眼，泪水顺腮而流，直至嘴边。下意识的，我想起了刘德华那首老歌《情深的一句》：

“嘴边湿透是泪

没有勇气说再会又伴随

推不开心中的罪

留住你我放弃了负累

再拚命追

渡过的从前

今天过去

明了原来曾令你真的太心碎

明白到心死不可再追喔 喔……

面对当年情真心说句

祈求完全原谅我当初的不对

在你离开的一刻说出

情深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