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让副市长点菜,后者摇摇头,老傅便对老者说:“老王,有什么新鲜食材就做什么,你安排吧。”说完,又对众人道,“老王了不得啊,不但是美院教授,还是烹饪大师,做出的菜顶呱呱!”
“我只是喜欢做菜的小老头,傅先生谬赞了。”老人回得不卑不亢。
老者和妇人相继退出,众人继续喝茶,没多久,第一道菜就上桌了。一片片白肉切得如纸片般稀薄,中间裹着一块青瓜,上面撒了一层红色的小辣椒末,底下则是红黑混合、透彻明亮的酱料。出手,便不同凡响。
有好菜,岂能无美酒?老傅要了茅台,梁副市长看起来很满意。吃肉,喝酒,适时插话,若小安每一步都配合得滴水不漏。初出茅庐时,她也自作聪明地把白酒吐在湿毛巾里,但酒味太浓,没几轮就被揭穿了,有时不但自己挨罚喝酒,还极有可能惹恼重要人物。所以,两害相较取其轻。
不过,她没料到,梁市长是宁波人,看起来文质彬彬,酒量却出奇的好。桌上的人轮番向他敬酒,若小安也陪着他干了好几杯,可他除了双颊微泛红光,并不任何异样。
此时,侍者端上来一个精美的青花瓷盘和一个大铜盘,然后又送上来一个大泥蛋子。桌上几人都见多识广,无人露出惊诧神色。只见侍者把泥蛋子在铜盘上用力一摔,泥块碎裂,霎时香味四溢,里头露出一只白里透黄的肥鸡。这道叫花鸡不但味道纯正,连器物和上菜方式都依循古法。
“难怪乾隆老往江南跑,就算为了这道菜,也值啊!”汪建坤开口说道。
梁副市长边吃边点头,隔了一会儿,他擦擦嘴,讲起了乾隆的轶事:“现在流行的清宫戏,都说皇帝召幸妃子侍寝,用的方法是‘翻牌子’,其实不对。据我考证,至少在乾隆时期,皇帝准备临幸哪个妃子,就采用‘赐食’的方式,在哪个妃子宫里过夜,晚餐时就派人送一份给那个妃子,暗示晚上皇帝会来,你要做好准备哦!”说着,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若小安。
她轻轻看他一眼,含笑不语。
老傅爽朗一笑,接过话茬:“没想到和市长您吃一顿饭,不但享了口福,还长了见识。
让我欲罢不能啊!下次不知还请得动您吗?”
梁副市长放下酒杯,自在地说:“我是孤家寡人一个,难得有人请我吃饭,求之不得呢。”
门“吱”一声打开了,服务生端着一个大圆瓷盘上菜,红红绿绿的辣椒粒、青白相间的葱花撒在硕大的鱼头上,还有晶莹透亮的热油,光是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老傅拿着筷子说:“招牌菜来了,市长,趁热吃。”
夹一口放进嘴里,鱼头的软糯鲜嫩中夹杂着咸香微辣,滋味搭配得恰到好处。若小安一边赞叹,一边说:“市长,您家里人没和您一起住吗?”说完,灿烂一笑,细心地拿出纸巾,递给辣得汗水直冒的副市长。
“儿子儿媳前几年就移民去加拿大了,我太太去年也过去照看孙子了,女儿在英国留学。”副市长看着若小安,“国内就留下我老头子一个。等正式退休了,才去那边和他们团聚。”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汪建坤拓展至他在国外的见闻趣事。觥筹交错间,若小安已有三分醉意,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但有几杯酒在副市长的注视下还是喝急了。桌上的男人在汪建坤的引导下,聊起了生意经,房间里的空调发出“轰轰”的低鸣,落地玻璃窗外,巨大的夜色。难受。
若小安离席,直奔洗手间。她捋起袖子,两个手臂已布满红斑,她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前胸也有一片红点,奇痒难忍。想都没想,她就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闭着眼睛,哗哗地冲。
冲了一会儿,似乎略有缓解,若小安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秒,就愣住了。宽大的镜子里,除了她,还有另一个身影:汪建坤。
“汪总!”若小安飞快地放下袖子,着实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汪建坤走过来,一边低头捋起她的袖子查看,一边笑着说:“应该换我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若小安这才注意到身后那一排洁白的小便器。没想到自己一时冒失,闯进了男士洗手间。
“你之前酒精过敏吗?”汪建坤看着她,面有忧色。
“几乎没有。”若小安抽出手来,小心地扣好袖口和领口,“谢谢汪总,我没事了。您请便。”笑着说完,大踏步离开。
包厢门口,秘书陈荣华正在接电话。并不宽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脸色很奇怪,不是开心,不是生气,好像有点得意,又好像有点不满,粗看喜怒哀乐各种感觉都有,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仿佛戴着一个面具,根本看不清,道不明。看到若小安,他微一点头,便走开几步,到另一个角落里接电话去了。
若小安入席,老傅立刻投来一个探询的眼神。她用他才看得到的幅度,微微摇了摇头。没多久,汪建坤和陈荣华也相继归位。饭局继续。
又上了两道菜,老傅一直扯着市长神侃,汪建坤似乎也谈兴更浓,席上喝酒的速度明显放慢。若小安找到空当,拼命给自己夹菜,抚慰难受的胃和身体。
饭后,又喝了一会儿茶,众人才各自散去。送别的时候,若小安笑容款款地与梁副市长握手,同一瞬间,一张写有她电话号码的小纸条,也被塞到了市长的手心里。
回去的出租车里,老傅和若小安并排坐在后座。过敏反应没那么容易退,她把头轻轻靠在老傅的肩膀上,闭目养神。老傅调整了坐姿,干脆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她听之任之。
“没事吧?”他问。
“没事。”她答。
一路都很安静。车子先把若小安送到了家,告别时,老傅说,梁副市长恐怕没那么快联络她,因为按计划过两天他就要去欧洲考察了,大概20天左右。若小安应下,简短道别。
她一边爬石阶,一边提醒自己: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了,在接待副市长的这段日子里,不适合与其他男人保持长期关系。这是若小安的专业精神。
但世事并不总遂人愿。
画室——胡少棠恋上若小安
一觉醒来,过敏引起的红斑退得差不多了。书桌上的日历又翻了一页,2006年4月3日,今天是礼拜一。这个时间点,小白领们早就打仗似的忙开了,但若小安不用操心那些,喝着牛奶的她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引起酒精过敏的原因。
正在网上搜索,就接到了汪建坤的慰问电话。她不记得自己给过对方号码,但也不好奇他怎么得到的。除非有需要或有价值,若小安极少主动透露自己的联络方式,但有本事的男人想得到的话,总能得到,不是吗?
“汪总,昨晚谢谢你!”若小安温柔地说。
“谢我?从何讲起呢?”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周围有点吵,不知身在何处。
“如果不是你拉着市长聊天,我恐怕还要喝不少酒。”事实如此。
“哈哈!”汪建坤大笑,扯开了话题,“我在机场,马上飞伊朗。不能白白让你感谢啊,想要什么礼物?”
“只要是你花了心思的,我都喜欢。”
“不要钱的女人最贵了。”他说,听起来似笑非笑,“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要在那边耽搁多久,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