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看到如此装扮的女儿,老傅的脸色立马很难看,刚要发作,就被若小安拦住了:“昨晚不是刚和莫可大吵了吗?你和她有代沟,让我去跟她聊聊。留在这儿等李茂吧,他不是说要找你谈谈嘛。”
老傅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了。莫可和女伴,已经跟着两个迟到的男生进了酒吧。若小安跟进去,在后面叫住莫可。
莫可很开心,牵着若小安,灵巧地走至吧台。三个女生要了半打shooter,六盅被称为“轰炸机”的一口酒,上层混了巧克力酱,下层是纯净的martini。两个男生被莫可支开了。
“今天不走运。”莫可向若小安诉苦,等来的男伴都不漂亮,只是富家子。
“有钱人会有气质。”旁边的女伴说。即刻,她又修正了说法,“是有素养,不像染黄毛的乡下人,暴发户也比农民工好。”只间隔数秒钟,她再次反悔,“帅哥优先于有钱人,他没钱,我养他。”
女伴和莫可是在美国念高中时认识的同学,都一样不愁钱,出生于富裕家庭。一个人在国外呆腻了,趁假期奔回杭州。扎进服饰奢侈品店里兜转一圈,她发现,没买过的一线牌子,只有爱马仕。
“别真的找一个帅的,却没钱,还要我养他。”莫可接起上个话茬。说着,两个女孩吃吃笑了。
“那‘礼貌’同学呢?”若小安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听说他要找你爸爸谈判呢。”
莫可一脸错愕,旁边的女伴忽然很激动,使劲拍打莫可:“不会吧?快说说啊,你们玩真的啦?”
在两个女生的一问一答中,若小安了解了一些情况。男生叫李茂,用莫可的话说,是一个“公校男生”。她觉得自己高中念私立学校,是正常家境,“公校男生”上公立中学,是正常偏下家境。但“公校男生”带她去路边吃8块钱一块的鸡排,她觉得新鲜。
两人在一次大学联谊会上认识,已经交往了四个多月。和李茂在一起的头三个月,莫可的眼里容不下别人,第四个月,有个男人闯进来了,就是杨立。
开始时,莫可还小心翼翼,手机里的暧昧短信都会删掉,后来就懒得删了。李茂看了生气,说分手,莫可说好,他回来挽留。再后来,莫可说分手,他同样说好,莫可却没去挽回:“我说出的话不会变,心里留恋过去,嘴上咬着牙也说不行,这是面子问题。”
那么,今天李茂找老傅,又会谈什么呢?
“鬼知道,管他呢!如果他想找老爸求我回去,那真是太幼稚了!”
有一次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莫可玩疯了,喝醉了到处和人接吻,李茂的初中同学也在场。后来,初中同学向李茂告密,把莫可形容成嗑了药的疯女人,贱并且风*。
莫可知道后傻掉了,她没想到醉态的自己,在别人眼里那么不堪。“那些词对我很重,我是个不能接受批评的人,疯女人,很贱,很骚,我受不了。”
事后,李茂还曾写邮件警告莫可别跳出他划定的界线,但界线圈了什么?莫可也不知道。
她只清楚自己的底线是不和男人上床。上床对莫可来说,是流血,是身份变化,是难以忘掉,也是筹码,她总要押对人。
就在这间夜店里,这群二十岁上下的少女的底线各不相同。有人的底线是抚摸,有人的底线是接吻,有人在没喝醉时才有底线,有人的底线是变化着的,也有人可以坚守底线。
忽然,莫可凑到若小安鼻子底下:“上次有个男的问我和男朋友做过没有。我说没有。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没喜欢到那个程度。可事后想想觉得这样回答好幼稚。你说,如果还有下次,我怎么回答比较不掉价?”
若小安回答:“就说,是他不行。”
莫可受到鼓舞,点头应声:“男人都是傻逼。”
若小安被她们拉着蹦去舞池,穿过酒气、烟雾和镭射光束,杀至最高一层平台,直面DJ。在达成“男人都是傻逼”的共识之后,莫可和女伴扭得更起劲了。没过一会儿,女伴捕到了猎物,她和一个少年吻了起来。
后来,莫可也拥着一个陌生男孩跳舞,双手勾着对方脖子,脸自然地贴上去,指头轻巧地拨开衣后领,查看标签。她曾跟若小安解释过,如果是MMJ或Bape之类的潮牌,她的心才能定下来,“可以继续跳舞了”。
若小安感觉自己也被酒精点着了,胃里暖和了,人便开始晕乎,就想拽过一只脑袋,对着它大声喊话。她一跃入舞池,就有许多只手搂到她腰上去了。有个男人坐在吧台那儿,朝若小安举杯,蓄足深情,透过眼神抛给她。
若小安快速地把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立刻做出判断——寻找一夜情的工薪阶层,可能是某个来杭州出差的销售,也可能是进城搞点小生意的个体户,食之无味,pass!
跳了一会儿,若小安向莫可提议去她那儿坐坐。欣然同意。于是,女伴留下继续玩,若小安拉着莫可离开。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马路另一边,老傅一个人靠在车上,朝她们招手。他身边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穿连帽运动衫,外罩一件旧旧的牛仔夹克,头上还带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他大半个脸。看来,应该就是李茂了。
若小安拉着莫可走过去,男孩酷酷的,双手插在裤兜里,也不理人,那样子是有点像刚出道时的周杰伦。莫可“哼”了一声,自顾自上了老傅的车。若小安让老傅送莫可回家,她自己打车就行。李茂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目送着老傅的车开走。
“住哪儿?要我送你回家吗?”若小安问他。
李茂摇摇头,低着头,双手插兜,腿长步子迈得也大,很快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若小安想让他放弃莫可——小丫头骨子里是拜金的,他不能对此视而不见。桌子底下的定时丨炸丨弹,你不动不说,也不等于它就不会炸。莫可的拜金是李茂的丨炸丨弹,而若小安的来历,则是老傅的轰顶五雷。
夜宴——待月阁饭局揭序幕
一阵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若小安决定沿着西湖走回小楼。
夜很深了。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幽静处,一小片空地被沙沙作响的高大树木环绕,空地前端还有一个椭圆形的池塘。入秋了,池子里的荷花早已开败,只剩几截枯枝残叶,以及一轮满月,影影绰绰。
若小安在池塘边站定,一盏路灯照出她孤零零的影子。又是一阵晚风吹过,树叶哗哗响,竟似在静夜里窃窃私语。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若小安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黑暗中,正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晚风中,她舒展四肢,舞了起来。眼前出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若小安在云南女孩面前跳舞,是她引以为豪的民族舞,但被女孩打断,她说:“我们民族姑娘谈恋爱是不害羞的,开放得很,这个动作不对,是你们汉人改造的。”
满脑子回忆。
若小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暑假,跟着父亲在西双版纳的村寨间穿梭。各寨之间没有公路,只能靠步行,所见都是最原始的荒野景色。寨子间的小路上,猴子、鹿出没不穷,野象热腾腾的粪便就在脚边。但最美的还是孔雀,西双版纳的孔雀都是绿孔雀,比常见的蓝孔雀体形小,但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