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打开音响,轻柔的华尔兹,他绅士地邀请若小安,两人相拥舞了一曲。曲终,老傅没有立即松开若小安,而是轻轻将她拉进怀里,像个长辈一样抚着她的一头长发:“局长那事儿,过了今晚应该就会有动静。我会帮你办妥,放心!”
若小安默默地点头。老傅办事,她从来都很放心。可是,她是不是应该对他更坦白一些呢?若小安只是一个假名,2月22日也并非她的生日,那张身份证根本就是从贩子手里花钱买的。而且,那个阴影越来越近了——
“老……”
“点东西吃吧。”老傅打断了她,同时招呼门外的服务生。包房门打开的瞬间,一个女孩尖利的叫喊也灌了进来。
“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莫可!”老傅和若小安几乎异口同声。
当父亲的第一个冲出去,走廊里,莫可正死死拖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妆容都哭花了,看上去很颓败。
“干什么呢!”老傅很生气,一把将女儿拽到自己身边,“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后面这句话虽然冲着莫可说的,眼睛却瞪着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Rick Owens斜纹剪裁的黑夹克,这个品牌几年前被麦当娜看中之后,风头很劲,但那位双性恋肌肉猛男创立的“哥特式极简主义”风格,在国内的接受度仍然不高。然而,若小安不得不承认,这种柔软的水洗皮革、弧度优美的斜裁,以及无处不在的各种黑与深灰,非常适合包裹面前这具年轻的身体,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皮白净,嘴角挂着疏懒的笑,眼神却很锐利,把走廊里的人都扫了一遍,也不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
若小安走过去用纸巾给莫可擦泪,感觉到小丫头身体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流泪。“先送莫可回去吧。”若小安示意老傅。
莫可却不肯走,哀哀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男女间的悲欢,无非是一个要,另一个不要。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老傅看不下去了,用力想把女儿拉走。莫可抗拒,一只手又去拖住男人的衣袖。真是顽固,父女俩都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多贵?”男人冲着莫可说,“现在上面全是你的眼泪和鼻涕,好玩吗?脸又哭得乱七八糟,想让我对你产生什么兴趣?”他终于开口了,是好听的男中音,话却傲慢且惹人嫌。
“哇——”莫可嘴巴一瘪,眼泪决堤,哭着跑了。老傅追了出去。
走廊里只剩下男人和若小安。她折回包厢,舍不得那么好的红酒,喝完再走吧。他竟也跟进来,看到桌上的生日蛋糕,问了一句:“二十二岁?”
若小安点头:“来点儿吗?”指着红酒。
“看起来还不错。”他的视线落在若小安身上。
她想让服务生再送一个干净的酒杯来,被他阻止:“我就用你的。”说着,自顾自斟满。若小安便拿起老傅用过的,却一眼瞥见男人手里的那个,杯口留着自己的唇印,淡淡的红。男人似乎全未在意,拿着杯子晃了晃,就送到了嘴边,不歪不斜,正巧覆在若小安的唇印上。
老套的招数。
“一个人?”若小安问他。
“不是。”男人回答,“两个。”
“你朋友呢?”
“你不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
男人开的是一辆红色法拉利,载着若小安,招摇过市。
冬天不是杭州最美的季节,既无风荷也无春晓,而且空气阴冷,乏味得紧。然而,当法拉利沿着西湖边的北山路奔驰,柳枝郁郁,间或露出一小片湖水,一阵湿湿软软的晚风拂来,身体某处便不由自主地绽放,散发幽香。
穿过葱葱绿树,法拉利稳稳停在香格里拉饭店门口,红墙白瓦,背山面湖,真正的山之阳、水之阴,找不到更好的风水。虽然大门口挂着郭沫若题写的“杭州饭店”的黄铜大字,但谁都知道这里就是香格里拉,真正出名了,就不在乎叫什么名了。
男人的豪华套房在西楼顶层,正对西湖,地毯很厚,床很大。他进门便把她扑倒,撕破黑丝袜,扯掉了胸罩上的蕾丝,他自己的裤子脱得飞快,上半身的衣物却只解了一半,饱满的胸肌在半敞的衬衫间若隐若现。
若小安的一只高跟鞋歪在床沿上,摇摇欲坠,另一只则掉在地毯上,她整个人横在白色大床上,长长的黑发倾泻而下。迷乱间,若小安扭头看到自己那只鞋,在枝蔓丛生的米色地毯上,像一朵花,含羞带笑。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虽只是初见,两个人配合起来却意外地默契。
清晨,在衣料的“窸窣”响动中,若小安醒过来。男人正在穿衣镜前打领带。
若小安支起半个身子,看着他。
男人在镜子里也看了她一眼,说:“继续睡吧。”
“你呢?”
“上午有个会。”
“现在才六点。”
“在北京。”
“一路顺风。”说完,她又钻回被窝里。
忽然,一只手伸进来,拂过若小安的胸部、锁骨,缠住她的脖颈,然后,男人的半个身体压过来,吻住她的唇。
良久,男人才松开,接着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说:“你让我觉得很愉快。所以,你叫什么?”
“若小安。”
“名字不怎样,不过,你比很多女人懂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拿起若小安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我批准你,可以喜欢我。”
若小安拿起床头柜上那张烫金名片:杨立,恒泰餐饮集团执行董事。
“对不起。”若小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杨先生,有一点希望你理解,想要我喜欢你不是不可以,但收费会更高。”
杨立的脸上,登时出现一个急刹车的表情。纵横情场近十载,见过的女人不少,在她们身上花掉的钱也不少,什么样的礼物都送过,包括花园洋房。但他是把自己当作唐璜的,所以从不花钱买春,这是他的原则,也是骄傲。今天居然看走了眼,怎么可能?
“昨晚那个男人是莫可的父亲吧?他也是你的客人?”他认识莫可,但不认识老傅,更不认识若小安。
“不,他不是,但你是。”
杨立眉头打结,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扔在床上:“这里大概有几万。”
“不够怎么办?”
他有些动气了:“你不是已经有我的名片了吗?”说完,摔门走了。
若小安看了一眼他丢在沙发上的衣服,从外套到内衣裤,都是穿完就扔。这种做派,她很熟悉,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熟悉得不得了。
他们原本就是一国的。祖坟冒青烟,一出世就大富大贵,长辈们虽有诸多规矩和要求,但终归还是宠着他们的,从小就知道什么叫有钱有势,也充分享受着这种优势,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难免天真,或者专横。
杨立的父亲从纽约唐人街上的一家小餐馆起家,数十年心血,不断融资、扩张,终于使恒泰成了国内餐饮业龙头,如今已在全国开设了上百家分店,旗下还有十多家名流云集的高级会所。近些年,触角又伸到了房地产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