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别打了”女司机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那三个想打秋风的人也不好有好处都上,有坏处都跑。他们犹豫了一下,迅速冲上前,两个掰手,一个拦腰,好像薛明的亲兄弟一样,边叫边阻止了他的风火轮。
薛明被人抱住,半晌睁开眼一看。瘦高个蹲在地上,也抱着个脑袋瞅向他,一见薛明看向自己,他忙把头低了下来。脸上是血淋淋的可爱啊。
薛明打完,再看对方意想不到的脓包样,心竟然有些软了。这番他如此施展绝技大展神威,并不是那瘦高个骂他多有痒,或者打他有多疼,多大半的理由反倒是他内心愤懑了良久。一个大学生,重点大学名校的大学生,三天两头被人挖苦讽刺,换了别人不疯了才怪。
名校人的素质高,薛明打完人家当时就想上去安慰人家,还好他极时醒悟了。我这是和人打架啊,是正义的反击啊,此时不趁热打铁抖抖威风,顺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又更待何时?
“你MLGB的”薛明一开口就是这句,连自个都吓了一跳。我真地沦落了?和一群中专生等同了?不,不,不。我不是沦落,我是入乡随俗,我是适应能力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不是一般人。我不但不是一般人,我还是非同一般的人,人人都要仰慕的人,都要崇拜的人。不仅别人对我崇拜,连我自个都对自个崇拜,崇拜到每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磕头。
这么一想,薛明就只打算抖抖威风,不准备什么情什么理了。他低沉但威严地说了句:“放开。”那三个中专生听话极了。薛明拍拍衣服,看看右拳上的血,极为潇洒地撩起衣襟,像擦拭一把宝剑一样,一下一下抹地轻柔但霸气十足,边抹他还配合着眼神斜睥、嘴角轻扬,嗓子里哼哼有声。
拳上的血却总也抹不干净,刚去个大半马上又抹湿了手背。薛明将手伸展了一下,再仔细看去,突然“啊”地一声倒地不醒。
这一下非同小可,不仅那三个中专生和女司机吓得要命,就连蹲在地上的瘦高个也慌忙站了起来。瘦高个想,那三人真够兄弟,不知用了什么阴招把他给放倒了,不过可别兄弟过头,打伤或打死了他啊。那三人也在互相猜疑,谁把那么英明神武的人无声无息中就给放倒了。而那女司机可没时间想,只管大喊大叫起“杀人了,杀人了。”
其实没什么,薛明晕血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薛明打架时要闭着眼。他手上的血和瘦高个脸上的血,都是他自己的,刚才打铁柱子上了。晕血这毛病,薛明小时候就有,看见杀鸡杀狗什么的都要晕一下,吓唬人家半天。严重到换牙时流点血都能晕过去。长大后好了点,看见别人的血不晕,但看见的血还是忍不住要晕。
28那帮家伙不知道这事,只想这事可大了,不管是不是我们杀的,就算是在我们身边死的,那都跑不了干系。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把薛明往车上抬,然后喊住还在癫狂的司机赶快开往医院。
司机胆小归胆小,可技艺跑不了,那车开得稳如四季更替。车开到一半,薛明就醒了,弄清怎么回事后,就说不用去医院,还是回去工作要紧。那几个人哪敢,但听了薛明这话,莫明竟然对他有了些许好感。薛明一看他们那态度,就舍不得拆穿,因此赌咒发誓地说先回去工作,以后就是死了也不管他们的事。那几个人更是感动了,在薛明的一再坚持下,还是掉头回了工地。
第一次打架,薛明半真半假地赢得了尊敬,以后再在车间里,就可敞开了的怀才不遇、牢骚满腹。工人们虽然尊敬了他,可老总依然不拿他当回事。在老总的眼里,你不给我赚钱,我尊敬你个屁。不尊敬也就罢了,还逮着他狠训了一顿,并且威胁道:再给我捣乱,你就换个门庭吧。
薛明那时自感羽翼不丰,因此只好把一些场面话憋到背后再说,当时就老老实实地装起了孙子。
第二次打架,我已到了公司。
那回薛明吹牛吹大发了,吹到同样爱吹牛的车间主任心里都不爽。车间主任三十六七岁,自然是中专的文凭都没有,高中大概也只是上过。但人家大小是个官,好歹还正管着你。你家吹,你也跟着吹。你干活不行,人家主任对你也不错,睁一眼闭一眼的时候多了,你倒好,得陇望蜀、得锅上灶、得个脖子就要尿尿。吹得人家对你破口大骂了吧。你不想干活,人家想无视你还不行?
骂头两句,薛明还是笑笑,想装作大家是开玩笑,彼此不伤脸面,过去算了。而车间主任本来就打算挑点事,树树威风,见薛明被骂了两句还在装疯卖傻,就只好动手了。
一动上手,薛明再想装也装不下去了,身边好多工人看着呢,再说了,是人家先动的手,正义就在自个手。薛明找到点理论依据,风火轮又使了出来。到底是绝技,屡试不爽。车间主任没两下就被砸得晕头转向,正要掉头逃窜时,薛明又想到老总让他改换门庭的事,那手就停下来了。人做事前,要三思而行,做事中,则要一鼓作气。薛明风火轮正转得酣畅淋漓,被老总一打岔,那力道就弱了许多。而边上的工人就冲上来扯胳膊拽腿地拉偏架了。车间主任好不容易清醒了头脑,一看薛明被好几个人拦腰抱头的,就又冲过来。薛明一想多,力道弱了不说,还顺势扮起了熊想让车间主任消消气。车间主任一脚踢上他的胸前。薛明就着那股力往后一跃,工人们这时也松开了手。薛明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落在地上,还觉得让得不够,就又倒翻了几个跟头,直到滚出七八米远才停下来。
薛明想我这么配合你,你该知足了吧。
29知足?你做梦?
之后的事,让薛明彻底明白弱国无外交是怎么回事。你自个实力不济,再怎么对人谄媚,人家都会对你鄙夷。
车间主任找到老总一说,薛明又收到了改换门庭的劝告。
这回薛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丢了不说,连工作都快不保。郁闷的薛明就趁着周末来上海找我叙叙旧,顺便看看上海有没有适合自个的工作。
我问他,工作辞了没有。他说还没有,等找到工作再辞。也是,创业和工作是两个层次,汪洋和河沟的区别。往前踏一步,你的人生也许就海阔天空,汪洋还不够阔,不够空啊;往后退一步,你的人生就风平浪静,河沟除了平,除了静还有什么?
絮絮叨叨,快半夜时分,我拦住了薛明,让他别再喝了,还要干正事。明天是星期六,虹桥那就有个大型招聘会,我们得先到网上查查。薛明啊,早点找到工作,落下脚,适应了上海,以你的脑袋瓜子,早日带领兄弟脱贫啊。薛明一听要干正事,本就红朴的酒脸都快红地像扒了皮似的,他饱含感激地冲我竖起了拇指:兄弟,你真够兄弟。说完他也不和我客气,歪扭着趴到我的笔记本面前。这笔记本是公司配的,我除了偶尔打个游戏,基本上没怎么用过。这回它倒真是派上用场一回。等待开机时,薛明转身问我“你对上海这么熟,还要上网查?”“上海大着呢,好几千万人口都赶得上一个国家,我上哪熟去啊。”“是,是,那我就查查了啊。”
我一见他醉得不轻,还轻车熟路的样,就捉摸着这小子八成是有备而来,之前已将意向单位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再上网查查也就是确认而已。
如此一想,我就又坐回到桌前。这半瓶啤酒还是不能浪费了啊。
“阿诺,要多少标准的?”网络像醒酒济一样,薛明精神抖擞地问我。
“刚来,第一次,不要,要求太高。”我有点喝大了。
“嗯”薛明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3000左右的,就行了。”我怕薛明初来乍到,万一眼高手低地,人家不要他,会打击他积极性的。
“3000?”薛明又转身看向我,眼睁得像个变种葡萄。
“嗯?那就稍涨点也行。”想想自个的薪水,再看看对他的要求,我有些心虚。好歹,人家是名校啊!
30“兄弟,你真是兄弟啊!”薛明说着跳了过来,抓住我的双肩猛摇“阿诺,好兄弟!”
至于吗?我不光是为你,也是为我自个啊,在大上海,有个聪明人在身边互相照应着,怎么也比我在这数精子过日子强啊。心里这么想,我嘴上还是和他客套“兄弟,对,我们,本来,就是兄弟。”我真地有点晕了。话一出口,磕磕绊绊,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喝多了,听岔了。而薛明又连叫我几声“好兄弟”,我才确定我的酒量还行。
“我”薛明说着停顿了一下“那就去希尔顿?”
“希尔顿?酒店?去那做什么?”其实刚听到薛明说起希尔顿时,我想到的是帕丽斯的床照。但薛明肯定不是这意思。借着帕丽斯的威名,我的酒也猛地醒了一大半。谁说美女如酒?美女如醒酒汤才对,或者男人见到美女,就想变成醒,灌醉他。
“那儿的,那个,女孩,不是,最高级?”薛明目光如炬、垂涎欲滴。
“什么?”
“正事啊?”
谁他妈告诉你正事,是嫖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