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接到了陈建云的电话,他说他现在人已经在三峡医院了,问我们在住院部几楼。
我前天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告诉他林军要做手术,我们肯定会耽搁一阵子,店里的事就拜托他们了。
跟他说了病房之后,林军担心他找不到,让我赶紧下楼去接下他们。
远远的我就看见陈建云和罗丽梅了,他们一人提着个果篮抱着一束花,另一个提着一箱营养品。我赶紧迎了上去,把他们带进了病房。
此刻陈建云他们能来医院探望,说上几句安慰的话,我简直就觉得是雪中送炭,既感激、又伤心。想想以前自己的小心眼,我不禁懊恼自责。
罗丽梅亮开她那惯有的大嗓门,先是“啧啧”几声之后接着说道:“怎么那样一摔就摔成这样了啊,这也太不经摔了吧。这做了手术了怕是得好几天才能下床吧?”
对这个没一点医学常识的女人我真是无语到了极点,骨头上动的手术,是几天就能下地活动的吗?
“他这得在床上躺好久呢,现在腰椎骨上是用两块钢板和四颗钢钉固定着,翻身都要几个人帮着他翻,想下地走路怕是要等一两个月了才行。”我耐心地给罗丽梅讲解着。
“哦....这样子的啊。”罗丽梅若有所思的回答了一声。
没逗留多久,陈建云和罗丽梅就先回去了。
送走陈建云他们,我刚回到病房,林军正和姑姐不知道在说什么,林军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姑姐在一旁叫他别想那么多。
看见我来了,林军马上问我:“妹儿你跟我说实话,我这手术不是二十多天就能下地走路的吗?别人不都是十几二十天就能慢慢走路了吗?你刚才怎么和丽梅他们说,我要在床上躺几个月啊?你骗他们的是不是?”
我拍了拍他手臂,安抚着着他,让他别激动:“你听我说,不管在床上躺多久,咱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能康复是吧,多躺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人不都是二十多天就下地走路了吗?”他的眼里还含着期望,希望我能否决掉刚才和罗丽梅说的话。
“别人那是微创手术,跟你不一样。医生说,你最好前两个月完全卧床休养。”也许跟他实话实说,他心里有个底更好,相信他这么大个人了,能承受得住。
林军放开了我的衣袖,眼睛望着屋顶,似乎在自言自语一样:“这么说,我真的得像个废人一样在床上睡几个月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很难受,却只能对他说:“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军手术后的头三天,每天都要挂一整晚的点滴,姑姐和我衣不解带的守在病房里轮流看守,吃饭也是在外面叫外卖。
三天后药剂量少些了,半夜两三点就能挂完,林军也能吃东西了,姑姐便开始回家往返于医院和家里,我则终日留在医院。每天一大早,姑姐就带上一早起床做好的食物来医院,等我给林军喂完饭了她再回去,中午,她又给我们送饭过来,晚上也是如此。晚饭过后姑姐会陪我们聊会儿,再和我合力帮林军擦洗身体了她再回家。
想到姑姐每天这样来来回回奔波好几趟,再加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姐夫又整天呆在工地上走不开,全是姑姐一个人在操持,我也于心不忍,便让她早上别给我们送饭了,这样她早上就能好好睡会儿了。
林军手术后公公来医院看过一次,当他看到林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小便都是我帮他接,公公的眼睛湿润了,姑姐赶紧带公公回家了。
林军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对我也爱理不理的,每次我都趁他精神好点时,给他讲我们以前在广东办制衣厂遇到的艰难,讲开店初期经历的辛苦,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跟他说,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平坦与坎坷、欢喜与悲伤,这是不可改变的人生定律,既然让我们遇到了碰到了,我们也只能咬牙去承受。
虽然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是这种时候他更需要我的鼓励,这个男人是我生命中的主旋律,如果他的思想、精神垮了,我也会跟着崩溃。爱情的背后是责任,疾病的背后是亲情,林军的这场病,不光是对我,对我们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一个星期后,药剂量越来越少,上午半天就能吊完水。中午姑姐送饭过来后,服侍林军吃饱饭,又给他收拾完大小便之后,我让姑姐留在医院照看林军,我回家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了再过来。这几天只顾着照顾林军,我一直连家也没回,从林军住院那天开始到现在都十来天了,虽然姑姐从家里帮我带了一套换洗衣服过来,可这么多天我都没好好洗个澡了。
出了医院,我站在路边等车,才发觉农历9月中旬的太阳居然也这么刺眼。
林军的情绪一直不好,我尽量寸步不移的守在他跟前陪他聊天,是我太多天窝在病房里没见过阳光了才会有这种感觉吗?
坐在出租车上,十来分钟的路程我居然睡着了,直到司机在叫我说到了,我才惊醒过来。
下了车,我才觉得头好痛,好疲倦,一天到晚在医院神经绷得紧紧的,还没有这种疲惫感,而现在离开了那个环境,全身上下好似虚脱了一般。
进了家门,小龙没在家,国庆长假还没结束,他又跑出去玩去了吧,这孩子,越来越野了。
和公公婆婆打了个招呼,我就进房去找衣服。婆婆步履蹒跚地跟在我屁股后面进了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幺妹儿,你赶紧叫军娃子回家,有人要害你们,你们赶紧回家,哪也别去。我说什么老头子和芳儿都不相信,幺妹儿你一定要相信啊,快去带军娃子回家。”
婆婆又在胡言乱语了。
我头痛得快要爆炸了,婆婆她还在一旁絮叨个不停,我心里很烦,我说:“妈,我知道怎么照顾军娃子,我不会让人害他的,您别再说了好不好,我先洗澡去了。”说完我就拿着衣服往外走。
婆婆又跟着我到了客厅,她拉住我的手臂,说:“幺妹儿你也不相信是不是啊,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军娃子,有人要害他啊,怎么办啊,幺妹儿你怎么不信啊,啊?”
我的承受压力也有极限,我的忍耐也到了极限,我很不耐烦地朝婆婆吼道:“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军娃子就是让你给念叨得躺到病床上去的,你说他一直好端端的,你干嘛老说有人要害他?你这不是咒他吗?现在好了,他真躺医院动不了了,这下合你心意了吧!”
婆婆被我吓住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那,嘴唇嚅动着却不敢出声,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流。
看着两鬓斑白已近风烛残年的婆婆,我心里一阵不忍,婆婆她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神神叨叨胡言乱语的,我怎么能去跟她计较呢,我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