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天阔地间,二马徐行,满心是爱。不知不觉间便过了兰州。又行数百里,牛羊渐少,草色渐稀,渐近玉门关时,眼前已是一派大漠风光。
无边大漠,天空极是高远,大漠无垠空阔,沙闪黄金,苍凉满目。人至斯境,心头顿添一种空茫。
这里是一种不需要语言的地方。任何语言,用在这里都是多余。这里有的只是宁静荒凉,这里有的只是孤独悄寂。甚至起风时也不例外。风起,漫天黄沙怒啸狂卷,一个个沙丘土龟一样蠢蠢欲动……但你在那摧天动地的狂风沙里,感到的却仍是死寂和孤独,当然,还有无奈!
然而,正当你感觉着这份宁静苍凉和孤独悄寂时,眼前却忽然一亮,视野尽头竟出现一抹绿色。那便是鸣沙山了。鸣沙山下,亮闪闪弯出一池月芽形小泉。泉不大,水也绝不外泻,但却足可以洇润出一片绿草。
草郁绿。
在这无边荒寂里更显的了绿!
绿是生命。
有水有草的地方便可活人。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那山,为什么唤作鸣沙山呢?好怪好美的一个名字。再配以那弯小泉,月芽泉,便美出一种诗意,美的让人心荡神驰。
“哦,是了,此地风大,风来沙走,必有鸣声,所以才叫鸣沙山,你说是吗?”蓝烟回眸望向小刁。
小刁却不答。他这时正直勾勾望着远方。他的目力远较蓝烟高出许多,所以他才早早看到月芽泉旁的一株树。
树上挂着一个人。
一个缺臂断足身体几近干涸的怪人!
小刁猛拍坐骑,疾向那人驰去。马至近前,他和蓝烟也不由同声惊呼:“梅先生!”
他们来晚了!
梅先生的血这时几已淌尽,身体早已干涸。他在这里已不知道被吊了多久。但他却依然强自支撑着,护住胸口那一点心脉。所以,当小刁和蓝烟奔到近前时,一息尚存的他居然张开了眼睛,居然用仅存的一臂向敦煌方向指了指,断断续续说道:“快,莫高窟,千佛洞,你,你爹——”梅先生手臂蓦然垂落,话未说完,人已死去!
他早该死了。他能支撑到此刻实在应算个奇迹。因为他的血早已流尽,因为他的身体早已风干!但他为什么能够支撑到此刻呢?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要告诉蓝烟和小刁这样一句话吗?
人。这世上最难理解的便是人。特别是男人,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实难触摸。”但有些男人的心却更难用常理猜度。比方说梅先生,谁能理解他?他原本是通灵教大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却偏偏放着高位不座,竟要与刘若飞为敌!他原本有一粒可助人增长数十年功力的神丹,但却不为已用,反而无尝赠给了素不相识的小刁!而如今,他又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却仍强撑着不死,仍要拼尽余力交待出一句肯定是非常重要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来做这些事呢?
是不是因为他有一副正义心肠?是不是因为他有一种世上难寻的博大胸襟!
是的,肯定是!
有些男人的心也是很难理解的。因为他们的胸怀大海一博大,天空一样高远,因此才让那些凡夫俗子无从猜度,无法理解!
一瞬间,小刁似乎已经理解了梅先生。那是男人对男人的理解,英雄对英雄的敬慕。他再没停顿,甚至没有回身看梅先生的尸体,便一把抓起蓝烟儿,打马直向敦煌方向驰去。
“喂,得先把梅先生放下来呀!”蓝烟急道。
“来不及了,先去千佛洞”。
“为什么?”
“因为你爹也许还活着,也许就在千佛洞中。”小刁是从梅先生那半句话中猜出此事的。他猜的不错。其实,梅先生引众人来此,其目的除了对付鬼婆婆的追踪之外,另一目的便是要寻到蓝烟的父亲。只是为了保密起见,所以此前他才没说罢了。
弃马登山。两条人影直如长虹掠日般在山壁上一处处洞窟间飞掠而过。但那个才是千佛洞呢?这里的洞窟太多。一个挨着一个。这里的洞窟内遍存的是人类对佛祖的虔诚,对人生真谛的探寻。早在隋唐五代时期,便有一批批善男信女能工巧匠不远万里来到这蛮荒之地。他们在这里辟洞而居,心中饱含对今生来世的祈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锤凿钳雕,精雕细镂出对佛祖的无限虔诚。于是这山,也就成了藏佛山!
藏佛山,藏有佛像成千上万。而千佛洞,应该就是藏佛最多的山洞吧?
这里就有一个洞窟。洞深数十丈,宽展平旷,塑有大大小小神佛数百十尊,神态各异,眉目如生。更有儿臂粗细巨烛数支,寂寂闪着幽光。这说明洞中肯定有人。小刁和蓝烟急扑而至,眨眼间闪入洞内。
洞内寂寂无声。千百尊佛像各以自己独特的表情注视着这对尘世男女。佛像无言。无言才能肃穆。二人一进洞窟。便被那分无边肃穆的气氛震撼了。于是脚步不由放轻,心灵也随之生出一种虔诚清寂之感。
烛光闪闪,梵香幽缈。小刁和蓝烟停在两尊天神般威武的神像前。神像面目如生,仿若真人。一位仰头向天,剑眉星目,嘴角微微下垂,神态眉宇间透出一股凌人傲气。一位面色祥和,细眉朗目,脸容稍长,祥和中透出一种庄严肃穆……小刁一看那两尊神像,不禁呆了。因为那两尊神像非是旁人,简直就是他的师父李大同和师伯欧冶子的翻版!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两尊神像显的太年青了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尊神像前摆有一方神案。案上香炉一只。烛台两盏,烛台下镇有一页便笺:
“僧悟果,俗名贯天。昔年妄逞血气,与沈大侠傲结怨。战至鹰愁峰,伤重双双坠崖。余幸得大护法梅先生搭救,始知误受奸人挑唆,无心酿大错,致沈门残遭屠戮。心中愧悔莫及,遂剃度来此,敬塑沈家满门老少凡三百七十三口。每日晨昏叩首千遍以谢罪,诵“往生极乐咒”九九,默祷沈门无辜老幼早登极乐,永脱轮回……”
短短百余言,字字悔,声声忏,叙不尽蓝贯天那种追悔莫及的心情!读罢这页短笺,小刁才知道这洞内所塑的,竟是沈家满门老少,才知道多年来蓝贯天一直隐居在此。但此刻,他又却了哪里呢?
难道已残遭不测?
正这么想着,衣袂飘风,一声娇呼,蓝烟的母亲随即如同断线风筝般跌扑进来!
“娘,”蓝烟一声惊呼,扑向秦欺雪。小刁则拔剑扑向洞外。
洞外,金铁交鸣,剑气横空,风中杨和一对俊男靓女激斗正酣。他和蓝烟的母亲也见到了惨死的梅先生。之后才沿着小刁和蓝烟的奔马所留下的足迹来到山下。但刚上山,便遭遇劫杀……风中杨这时玉箫狂舞,眼中满是腾腾杀气。他与梅先生师徒情深,梅先生的惨死已完全激怒了他。所以他这时完全是一种拼命打法。而那对俊男靓女却不急。他们各执一剑,应对从容。男子剑长三尺左右,女子剑长仅一尺余。长剑剑风浩荡,犹若怒雪狂飙,短剑飘忽灵动,犹若鬼魅幽灵。二人双剑合璧,瞬间便把风中杨迫得阵角大乱。
小刁一看那二人浩荡无匹的剑势,蓦然间便想到了蓝烟跟他提过的幽灵谷两大护法——惊才、绝艳!但他却没料到这二人竟是如此年青。不但年青,而且极是俊美。特别是那位叫做绝艳的女子,更是美的欺人,美的艳冠群芳。不但美,而且冷,冷的尽乎无情,所以也就酷,酷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