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意外遭逢

莺飞草长，丘陵起伏，长路如蛇，蜿蜒逶迤通向不可预知的前方。小刁心不在焉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行来，心中想的仍是昨夜那场迷离恍惚的经历。

不知不觉间到了昨日中午歇脚的那个小镇。小镇不大，也不是很繁华。但这时，镇街上却聚了一群人，而且不断有呼喝打骂之声传来。待近了，看清是一群小混混正在羞辱一位青衣中年男子。看情形，那男子好像是位卖狗皮膏药或者金枪不倒龙鞭虎骨丸的。多半是假药，所以那群小混混才不依他。

只见一位斗鸡眼吊梢眉的小子一脚踹向那男子，怒声骂道：“个老子，你他妈什么龙鞭虎骨丸，老子吃了你的药，一宿都没办成事儿……”

那中年男子被踹个跟头，复又爬起，跪在地上连声喊：“大爷，冤煞小人了，我那药奇效无比，莫说是大爷这般年纪，便是八旬老公公，吃了我的药，也能支撑个把时辰的！”

斗鸡眼怪眼圆翻：“放你娘的狗臭屁！”

中年男子连声道：“是，是，只不过小人还是想问一问，大爷您昨夜想跟谁那个呀？”

“你他妈管爹着吗？”斗鸡眼又飞起一脚。

那中年男子被踢出一溜滚儿，爬起来，道：“大爷您就告诉小人一声又何妨，这很重要。”

斗鸡眼道：“老子找的是本镇一枝花，偎翠坊恁红那婊子，咋啦？”

“我说呢，”中年男子一拍大腿，叹了一声，苦着脸说道：“原来是那婊子，唉，怪我，怪我忘了跟您说了，咱那药只对良家妇女才能用的上，跟婊子，那可就不中了！”

斗鸡眼一听，心头火起，甩手一个大嘴巴抽去，骂声：“放你娘的拐弯狗臭屁，当我是三岁孩子！”

旁的小混混这时早已手痒，一旁起哄架秧子的嚷着：“揍他，揍这老丫幸的。”骂着，一拥而上，好是一阵拳打脚踢。

“冤枉啊，饶命啊……”那男子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侍强凌弱，以众欺寡，原是江湖道义所最不能容忍的行为。碰上这种事，照理说小刁应该拔刀相助 ，仗义执言的。但他却并没这么做。他看着那男子叩头求饶，看着他满地打滚儿直学驴叫，心里一肚子气，暗想：“大不了一死罢了，堂堂一个男人，恁的这般下贱没血性，真他妈孬种！”

这么想着，小刁竟也挤进人群，照那男子头面上狠狠跺去！

恰这时，突听龙吟虎啸一声吼。黄尘漫卷，马蹄声疾，瞬间，一人一马卷至近前。还未看清马上人面目，漫天鞭影已向众人身上罩来。小刁旦觉面上针扎般一疼，脸上已多了几道血槽。但他总算还站着，其他人却已滚爬于地，爹呀妈呀一阵哀嚎……鞭影瞬间即逝，眼前出现一位长身玉立的英挺少年。少年背上插有一根箫管，眉目间英气逼人，目中精气更是湛然。他只是冷声说了一个：“滚”字，那群失声哀嚎的小混混便顿时息声，面面相觑几眼，悄然后退，转瞬间做了鸟兽散。

“你！”那少年又指了指小刁。

小刁心知不是这少年对手，打起来必讨不到好果子吃，于是心中起了犹豫，想走。哪知这时那位挨揍的中年男子却道：“让他留下。”

听闻此言，小刁把目光望向那人。这一看，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异样感觉。只见那中年男子居然在笑，笑的极是舒坦。更奇怪的是他的头面虽挨了那么多拳脚，却未见一点伤损，甚至全无半点红肿迹象。

小刁呆住了。

这时，只见那位执鞭少年已跪伏于地，极是虔诚的磕下头去，道：“弟子风中杨，拜见师傅。”

“风中杨？”小刁又是一怔，蓦然想起身上那块玉珮，再看看少年背上所插的那管箫，不禁暗道：“难道昨夜装神弄鬼的小子，便是这厮？但不对呀，我分明记得，当时扑入我怀中的，是个女人啊……”

正这么想着，那中年男子向小刁招了招手：“这小哥，你过来。”

小刁这时已猜出那中年男子必是一位风尘异人，心想这下可打了，我无缘无故踹人一顿，人能饶的了我吗？暗叹一声，硬着头皮说道：“过来就过来，你能把我怎样！”

那人却笑问：“小兄弟，你我有仇吗？”

小刁不答。

那人又问：“你我既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原本就素不相识，方才你又因何踹我？”

小刁理曲，实难作答。心知这祸闯大了，索性梗着脖子说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我就踹你了，我就瞧你不顺眼，我还嫌踹得你轻呢！你不服，你厉害，你踹回来不就结了！”

那人却不恼，反而笑道：“那我若不想报复你呢？”

小刁脖子一梗：“随你大小便，你看着办吧。”

那人一笑：“好，我也不想太过难为你，你且磕几个头，叫我声师傅吧。”

他竟要收小刁做徒弟，这又是为何？小刁暗想，这人肯定与昨夜装神弄鬼的那些人有关，肯定不是好东西，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于是说道：“扯你个咸鸭蛋，我还想找人给我磕几个头，认我做祖师爷呢。”

“放肆！”一旁的风中杨怒吼。但那中年男子却制止了风中杨，道：“杨儿，没你的事，退下吧。”说罢，又对小刁道：“你真的不想拜我为师？”

“当然不想。”

“但我却很想收你这个徒弟。”

“没门儿，你便是跪着求我认你这师傅我也不会认的。”

“这是为何？”

“不为什么，我就是觉着师傅那玩艺儿不是个东西，就是不想认。”小刁说的的确是心里话。他叛逆，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管制被人约束。

那中年男子见小刁执意不肯，也就不好过于勉强。于是道：“那好，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不过，老夫求你办件事，总是可以的吧？”

“何事？”小刁问。

“老夫想请你去趟偎翠坊，把那叫恁红的婊子给我唤来。”

“恁红，哪个恁红，我又不认识。”

“离此不远，镇西头那家青楼便是。”

“你自己干嘛不去？”

“老夫一向洁身自好，又岂会去那脏俗之地？”

“你不去，难道我就肯去么？”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那中年男子一声冷哼，长臂攸卷，直向小刁抓来。小刁突觉一股无形巨力吸住自己身体，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平躺在那人面前。那人电闪出手，突向小刁腮上点了一指，小刁只觉面上一麻，不由自主张开嘴巴。几乎与此同时，那男子已将鸭蛋大小一枚黑褐色丸药强行塞入小刁口中。随即掌心吐力，硬将偌大一粒丸药逼入小刁腹内。小刁顿觉喉头一紧，胸部一闷，随即腹内腾起一股火烧火燎般的奇热。而那位中年男子，这时却朗声一阵大笑。笑罢，道：“去吧，吃了老夫这粒‘奇情壮采’神丹，你想不去也难！”

“我就是不去，你又能把我如何？”小刁历来吃软不吃硬，又怎会受人要胁？

但那中年人却只是笑，笑而不语。

而小刁这时却感觉丹田火灸，渐有一种欲火焚身的感觉。于是明白了那中年男子的用意，明白了他多半给自己吃下了壮阳助兴之类的猛药。于是心头火起，大骂：“你个老匹夫！”

“哈哈，”那男子大笑道：“小伙子，去吧，老夫不会亏待你的……”说着，竟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小刁。

天下竟有这等怪事。竟然有人肯出银子让一个踹了自己几脚的年青人去做嫖客。这事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小刁心知这人肯定没安好心，但被体内那股难以明状的欲火激着，方寸早已大乱。不禁把牙一咬，暗想：“去就去，一个婊子，难道还能把我吃了！”

那中年男子对着小刁的背影扬声说道：“记着，找恁红，一定要给我找来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