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妈,真是操它姥姥了!
一切新的东西为什么总要等到折旧之后才能显现出它的价值呢?比如圆明园废墟,古罗马角斗场,乃至那些破烂不堪的出土文物,甚至还包括爱——人的本质大概就是喜新和恋旧的矛盾体吧?喜新,使我们不断抛弃过往,朝前行去;怀旧,又使我们在走出很远之后,忍不住回头观望所来径,才发觉自己在得到一些的同时,又失去了很多,不由心生悔意。也许就因为如此,琼瑶女士才会在一本书中不无偏激的痛骂:“男人都是贱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就意味着失去。失去了,就会怀旧。那么我呢,我有什么值得怀恋的过去么?
有,应该有——B努力的去想自己的从前,想从自己的心魂深处,寻找到一种怀旧情节。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初恋,然后又想起许多的朋友……心里因之漾起一种柔柔的感动 ,始发觉从前的许多朋友,原来都在心的角落里静静的停着,等着他在生命中的某一刹那,将他们柔柔的想起……B因之感到一种忧伤的快乐、一种甜蜜的酸楚。B发觉自己的心里原是满满的,所有的朋友,原就没有片刻稍离,只是人生太过匆忙劳碌,所以才没时间去想、去温习心中的往日罢了!
于是B忽然间便明白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失去。就算立即死了,也没受什么损失,充其量也就是免了一日三餐屙屎撒尿说谎放屁的麻烦!反到是那些活人,那些亲人和朋友,会很是难过一阵子。比方说咱爸咱妈,肯定会老泪纵横痛不欲生一阵子。再比如雷雷、建辉、和张勇那些光屁股玩儿到大,除了老婆之处几乎都可以共享的哥们儿,说不定也要驴哭一场。特别是每年春节,哥几个把酒相聚时,多半就会觉得一群人中少了个谁,端杯的那一瞬,也许就会念及B的名字,骂一声:“那厮,又过年了,陪弟兄们喝杯酒吧!”说着,将几杯酒浇在地上,随之洒落的,当然还有兄弟情,男儿泪!
念及这些,B先把自己感动的鼻子发酸,泪就下来了。擦一把泪,他又想:那么,女人呢?女人是最爱落泪的,但女人多半只为自己而哭。是的,没人允许她们去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而伤心落泪。那就别为我而难过了吧,免得你们的丈夫抽你们的耳光——想到这里,B不免一阵黯然,觉得活人一世实在太窝囊,死后居然没有哪个女人敢站出来为他把眼睛哭个红红肿肿,肝肠寸断,哪怕只有一个,哪怕只哭一次也好呢!
唉,B叹了一声,随后安慰自己。算了,爱哭不哭,爱想不想吧,反正我也是死了,啥也不知道了——反正生命就像洁尔阴,一死了之,一切再与我无关。有啥呀,除了生命之外我一无所失。真正受损失的,反到是这个世界。天才如我,飞扬如我,深刻如我,睿智如我,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才华绝代,盖世无双的我黯然离世,居然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这能不是全人世界乃至全人类的巨大损失和悲哀嘛?不过地球应该还能照样转吧,管它呢,你们就化悲痛为力量得了。嘿嘿,活该,无关我屁事儿,国旗爱降不降,追悼会爱开不开……到是父母,到是那些热血兄弟,最不好过的还是他们。他们肯定是要心疼肉疼很是难过一阵子的。但难过有什么用呢?哭就能把我哭活嘛?算了吧,还是打起精神去活你们的人吧。活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活过,知道活人的辛苦,上有老下有小奔奔泊泊争争夺夺,为了金钱,为了爱情,为了事业,受了多少的苦,吃了多少的疼,说了多少违心的话,又干了多少自己不爱干不想干却又不得不干的事啊!唉,活着,谁不累呀,那干嘛还要去为死人而分心而难过呢?得了,你们还是忘了我吧。遗忘才是治疗伤心的秘药,比方说我,我现在就很伤心,因为我想起了你们。但一死之后,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又怎么还会想起你们,又哪里还会有伤心呢?唉呀,不对呀,这都哪跟哪儿啊,瞧我说的,就跟死有多好、就跟我多乐意死似的。谁想死啊,谁不想活啊?我比谁都更想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去爱,去结婚,去讨一大帮老婆,生一大帮女儿,那才过瘾呢。儿子不要,一个也不要,生出来了也要将其摁尿罐子里淹死,免得长相性情如我,丑而无聊,快三十了还讨不到老婆,就不能让他受这个活罪!就不能让他生出来!女儿就好,女儿长相一定酷似T,端庄宁静,魅力无穷,所以家门槛儿一定要修成大理石的,耐磨,免得被成群结队的小男生把我家的大门槛踩烂喽。哦,对了,还要养上一头大狼狗,有小男生夜里窜墙头,就放狗咬那臭小子,嘿嘿……B笑了,笑出了泪!
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来不及了,一切都已来不及了。人生的确太残酷,残酷的令人难以接受!唉,B一声微叹,拿起镜子,照自己。迅速消瘦下去的双颊,鬓边新生的白发,不几日便已塌陷的眼窝儿——假如这不是病就好了!假如这只是因暂时的疲劳所至,真想躺下来歇歇!假如能多吃下些饭米就好了,但吃不下,吃了就恶心呕吐,只能喝酒,啤酒——B觉得啤酒就像人生,需即时痛饮,时候一久,就变质,馊了。有花堪折直需折,B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上道理。但B认为,肯定还有另外一种人生——白酒人生! 就如同陈年老窖,因了长久的埋藏,经了岁月的风霜之后,其香味反而愈发浓烈芬芳,绵软悠长,经得起回味,耐得住品咂。就像那些极品的女人。
B爱酒,不但把酒比作人生,还把酒比作女人。B说:“女人是酒精,男人是酒鬼。”B是个大酒鬼,海量,千杯不醉,所以这若多年里,虽然阅尽人间春色,却从不曾醉倒在某个女人的裙下。直到有一天,直到他认识了T。
B与T初初相逢的一瞬,望着T那幽幽的双眸的一瞬,B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