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时大笑。
突然,电话铃不合适宜的响了。肯定是急事,张怡一接电话,脸色陡变。她甚至没想到避嫌,就麻利的剥下便服换上警装,边急匆匆向外奔边说:“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整吧。”话未说完,人已冲了出去。
啥事这么急 ?我没多想。我只是感到倦。门没关,床未上,我随便在地毯上一横,瞬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累,活着真累。但又说不清为什么累,也许终日无所是事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的人才是最累的吧?我活着,但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物质极大丰富的社会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存压力,没有压力也就没有了动力。我是这个时代的边缘人,我不知道究竟咋活着才好。
是一阵煎蛋的香味馋醒了我。一睁眼,室内亮着灯,张怡正在厨房忙活,我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同时也感到温馨。能看到的是张怡的背影,秀发披垂,一身紧身黑衣,腿修长,腰肢纤细。人的目光多半是有重量的,她居然感觉到了我在看她,头也没回的问了句:“醒啦?”
“几点了?”我问。
“还说呢,肯定没吃东西就睡了吧。看你,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都十点多了,我若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呢!”那语气中有责备,也有怜惜。一瞬间,我忽然体会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温情,心中一热,惶惶忽忽中,我走到她背后,无声的环住她。
她打了个哆嗦,惊问:“你干嘛!”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环住她。她挣扎了几下,见我没有其它动作,安静了。爱,有时就是一种感觉,不必相识太深,不必认识太久,它只是发生于人生的某一刹那,无法解释,也不需要太多理由。张怡推我,低声说:“撒手。”
“你很女人,”我说,但仍旧环着她不放。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她说话的声音像蚊子。
“但你一定要跟着感觉走,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锅里的蛋煎糊了,吃着却香。良久,我们都不说话。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好像我们已相识太久,也许是因为彼此间还太过陌生吧?她吃得很少,她只是笑看着我狼吞虎咽。“你这人真好喂,”她说。
“我的要求并不是太高。”
“还不高?”她故作惊诧 ,并浅笑,目光里水色洇洇的。于是我改口说:“太高了,全世界就你这么一位独一无二的女人,还让我赶上了,咱是傻小子睡凉炕——挡不住时气壮!”
她听不懂这句歇后语,这是一个没有炕的时代。她睁着一双傻大黑乎的大眼睛,天真颟顸,完全不像个丨警丨察。我又开始坏笑了。她说我的笑很傻,很难看。
住的是七十二层,顶楼有两点好处。一是离天近,二是可以去到楼顶花园。
楼顶的空中花园里,月季开的正艳,夏荷也正含苞吐蕊,一簇簇是阔叶菊,疏疏淡淡是星星草。天气朗晴,明月就在头顶,疏星淡淡点缀着几颗,天空是一种梦中的蓝。张怡斜靠在我肩上,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
“那从前呢,喜欢谁?”
“没有从前。”
“我不信,”她说。
“这世界上的女人都跟夜叉似的,见了就恶心,只有你最好。“
“哪儿好?”她问。
“哪儿都好,你,我觉得你特别有女人味。”
“真的吗?”她再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垂下去。她红着脸推开我,慌慌的抬头看天,问:“今天初几?”
“这你可别问我。”
于是她替自己回答:“农历十五了。”
农历十五,天上银月皎皎,但却不圆。很像被咬去了一角的银饼。月亮是永远不可能再有圆的时候了——十几年前,曾有一个恐怖组织用亚中子丨弹丨将月亮轰击去了四分之一!他们这么做不为别的,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逼女人们退出政治经济商务军事各个要害部门,重新回到千年前她们所处的位置上去。他们要向女人夺回原该属于男人的种种特权,他们威胁说,假如女人不肯安分守己,他们就要毁灭整个地球!
我私下里曾经觉得这些恐怖分子挺伟大的。但这话却不能讲出来,说出来就是反人类罪。弄不好就要被充军发配到火星上去接受劳动改造,永远不能重回地球了!
月华如水,夜凉了。回房。心里满是缠绵。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这世界永远是一体两面或一体多面的。有好就有坏,有善就有恶。因此,任何真理都有其局限性,都是片面的。比方说那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用在张怡身上就不对——她没有反抗,她只有柔情似水。讨厌的是王胖子他们仨,恶狗似的狠擂对面的门。张怡喘息着问:“他们找你干嘛?”
“甭理他,准没好事儿,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