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支烟,满不在乎的深吸一口,双腿依旧纹丝不动横担在对面的茶几上。我想,这大概就是那出所谓的《超级恐怖》吧,真他妈无聊,吓谁呢—— 大部分观众和我抱同一种态度,大伙儿都把这当成了导演故弄玄虚玩儿的一个恐怖花样 ,因此场内并未出现应有的骚乱——人们只是笑殷殷看着那几个持枪蒙面人!面对这样的场景,那几个蒙面人似乎恼了,于是枪口向上,对准剧场屋顶的吊灯扣动了扳机。沉闷的枪声中,弹片与吊灯的碎片当头落下,光线为之一暗,众人心中一凛!
我是个非常喜欢玩枪的人,一听这枪声便已断定这是真家伙,是五百发连射的冲锋枪 ?? !妈的,看来这些人当真是劫匪了!
“蹲下,都他妈给老子蹲下”——那些劫匪边吼着边把枪口对准了大伙。我扯了把丽晶,示意她随我蹲到了地上。
那帮歹徒骂骂咧咧开始逐一搜身。金钱本是身外之物,与生命相比实在显的太微不足道了——这个道理大伙儿都懂,所以人们表现的非常乖,有些人甚至主动交出随身财物、并翻卷了自己身上所有口袋以示 “清白”, 总之,没人反抗,甚至没人发一句怨言……看着这一切,我忽然觉着了一种不对劲儿,我想难道这么多人里,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么?难道这社会竟文明到了软弱,善良到了可欺的地步了么?假如是这样,那这便不是真正的文明,而是文明的没落,方明的悲哀!
正想着,一个歹徒用枪杆捅了捅那个陪丽晶跳舞的年青人——和别的观众不同,别人都是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的,而他在枪声响起的一瞬,早已一头扎入了两个沙发的夹缝中,只余一个高高撅起瑟瑟发抖的臀部极其夸张的暴露在外, 跟只受惊的驼鸟似的!那蒙面人用枪管捅的,正是他的屁股。但这一捅,却使他更加卖力的向夹缝中挤去。于是蒙面人只好抓了他的腰带,猛力一提,将其抛在了地上——“妈的,老子只要钱,不要命,看把你吓的!”蒙面人伸手示意他掏出身上钱物,但这时他已目光呆滞,面如金纸,软瘫在地,竟连伸手取钱的能力也没有了!
我鄙夷的瞪了那个年青人几眼,之后半开玩笑的提醒劫匪要抓紧时间,不然丨警丨察来了就不好办了。 歹徒瞪我一眼,俯身去搜那人的身。趁这功夫,我紧着将身上所有钱物取了出来,并安慰自己说,钱算什么,王八蛋一个,花了还能赚的,只当是赞助这帮恐怖分子了吧……!
歹徒搜完那人的身后,我主动把钱递了过去。随后歹徒把目光转向丽晶,冷声说道:“你?”丽晶白了那人一眼,没说话。“钱都给你们了,这是我老婆,”我替丽晶解释着并将她更紧的揽入了怀中。我是她的丈夫,我必得保护她不受丝毫的伤害!
蒙面人向丽晶翘了翘下巴,示意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项链并不值钱,但却五彩斑斓相当漂亮,是我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从上万只小海贝中精挑细选, 为她制成的一串心情项链。丽晶非常珍惜,一直把它挂在脖子上。
“拿来!”蒙面人向丽晶伸手。
“给他吧,以后我另给你做一串更漂亮的。”我柔声劝她。
“不!”丽晶坚决的摇了摇头,她天性倔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谁要是跟她硬来,她多半会用同样的态度回敬对方!
“拿来吧!”蒙面人见丽晶不肯交出项链,突然向她胸颈前抓来。
“别碰她!”我伸手挡开了那人的胳膊。我可以忍受任何侮辱,但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丽晶不恭。我双眼喷火,逼视着那人。
那人调转枪口,突然用枪托向我头上砸来。“妈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他骂。我把头一侧,随手抓住了袭来的枪托,同时抬脚向那人腰腹踹去。他尖叫一声,丢了枪,双手抱腹蹲在地上——兔子急了还他妈咬人呢,更何况我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我急了,平端了冲锋枪对准了另外几个正冲过来的蒙面人,我非常明白这一刻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绝不能有丝毫犹豫——我立即抠动了扳机——嘎叭儿一声微响,我愣子,弹匣居然是空的,再无一发子丨弹丨!
“喂,停,停!”幕布一动,一个面皮白净身穿燕尾服的小子急奔而出,与此同时,剧场内所有备用灯同时亮了。强光耀的人眼花,我揉了揉眼,才看清奔过来的那小子是我一哥们儿——行为主义大师,后现代主义顶梁柱张放!
妈的,原来还是一场戏,只不过比普通的现代剧更逼真些罢了!
张放特得意。早在我进入剧场时,他已从幕后的电子显示屏上发现了我,所以他才故意恶作剧让其中的一个蒙面演员跟我过不去——他原是想让我出出丑的,结果我这丑却出大了,所以他只得提前结束这场演出,并因为骗过了我而大为开心。他笑着问:“哥们儿这出戏玩儿的绝吧?”
“绝是绝,但再绝也绝不过你跟老婆玩儿的那一手吧?”我打趣他。 张放是个很有天赋的艺坛怪客,总能整出些莫明其妙的鬼点子引来世人的嘱目。几年前,我从局子里救出的那哥们儿,就是眼前这小子!
剧场内渐渐恢复平静,几个演员已摘下面具,正在为观众发还钱物。主持人也在一遍遍反复向观众道歉,声明这场演出一来是为了让大伙儿体验一种身临其境的恐怖感觉,二来也是想让世人明白,假如人类文明失去了反抗精神,那便只能沦为暴力的奴隶了!
就在我和张放聊天儿的这段时间里,丽晶已扶起了那个陪她跳舞的年青人。既明白这只是一场虚惊,那年青人也就渐渐恢复了常态。
随后,张放邀我和丽晶一道去吃饭。在临离开剧场前,那个年青人向丽晶要了我们家的地址。他说他虽然胆小,却崇拜英雄。他说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我们。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张放则目不转睛注视了他良久,之后才和我勾肩搭背走出了剧场。车上,他皱着眉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问了句:“灭天,我怎么看那年青人特别像你呢!”
“你这不成心糟贱我么!”我笑骂他。
“真的,他那副眉眼,脸型,跟几十年前的你简直一操性。”
“哦,我说我怎么总觉的那人眼熟呢,原来是这样儿呀?”丽晶没见过我年青时的样子,甚至没见过我二十来岁时的照片,因为我是很少照相的。
“从实招来,那小伙子跟你是何关系?”张放继续跟我开玩笑。
“你就当那是我儿子吧,反正你小子说啥丽晶也不会相信的。”
“谁说我不信啦?”丽晶也来故意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