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两位没留下多少传世之作便英年早逝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幸好不是诗人,幸好没人家那么大学问——我是不必跳河投井的。我只不过是在冷风里站站,而且还有这么多叫做女人的动物可看,还是白看不花钱的,比去动物园强多了,这便宜哪儿找去?我不吃亏,我沾光大了。
这么想着,第五百八十三位女生恰从我身旁走过。头发挺好,波浪式儿的,带弯带卷儿,可以跟十万元一条的卷毛狮子狗争相媲美。屁股挺大,腰也不细,扭的挺浪,也挺吃力,颇有大书法家抱着一管八十公斤重的巨椽写特号大字儿的韵味。最好闻还是身上那种浓艳香水味儿,大概不适合她的肌肤,因之制造出一种狐骚效果,香风扑来,直叫人点起一枝烟猛吸几口,才算把鼓荡的胃压服住!它大爷的了,怎么今天净撞上此等庸脂俗粉呢?难到就没个稍微有点女人味儿的?
黄昏了,风很冷。我想我是等不到梦中要等的那个女孩儿了。大冬天的,哪来的白裙子蓝衬衫?我是不是傻冒泡了我!不然就随便捡个俏点的截下来先侃她一道试试?不行,人若当我是流氓怎么办?人若当我是神经病怎么办?嗨,管它呢,胆小不得将军做,我就流氓就神经了她们能把我咋样儿?不行,等等,先别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得好好想想,截个啥样儿的好呢?清纯,善良,最好天真里微带点无知,胆儿要小些的,要怕羞些的——对,要挑个嫩的,一掐一股水儿容易受骗上当些的,一听我是作家就羡慕的不得了的——只能找幼稚无知的主儿了。老的不行。老的肯定知道作家是什么玩艺儿,一听作家这个词儿,就会联想到钱少‘熊’多脾气大,就会想到傻B或骗子,就会翻个白眼儿乃至呸的一声朝地上喷口唾沫,并朝自己喷出的秽物上狠狠跺上一脚——“阿呸!”想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先自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命运真是待我不薄。刚刚打定主意,第六是六十六个女孩儿便迈着轻松的步点儿向我走来。路灯不知何时亮了,秀发被了风,反射路灯的柔光,模样儿竟与梦中那个女孩儿有些相似,如真似幻,似曾相识。她走得很急,好像是要去赴谁的约会,好像真就是奔我来的。
我迎着她走过去,挡在她面前:“小姐您站一下,找您商量个事儿成吗?我可以霸占您几分钟的时间吗?”——‘霸占’一词用的好。容易引起对方注意。
她果然停下来,瞪了一双傻大黑乎但却极其美丽的眸子望我:“但我不认识您啊。”
“一回生二回熟,不认识不要紧。咱这不就算认识了嘛?这么跟你说吧,我叫菜刀,想一举成名当个作家。这些日子我已经玩命似的写出二百多篇诗歌和小说了。但因为我这人脾气直,性子野,净说大实话,所以写是写了很多,但却不敢拿出来发表。我是怕我的作品会招致重大不良的国际影响,怕招致国际友人的反对,甚至被美国意大利的黑手党或是日本的松山组织盯上梢儿——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是激进分子。不过现在我手里所拿的这篇作品问题不大,也唯独这篇是撒谎编出来的,比较温柔,比较富有哲理和所谓的文学韵味儿——我是想请您做我的第一位读者,帮我看看,提提意见,改改错别字什么的……”说着话,我把小说递过去。
她略一犹豫,伸手接了。
“您写得是些什么内容,怎么跟黑手党……”
“站着说话多不方便,”我指指路边的石桌石凳:“夕阳无限好,咱们坐下来聊吧。”
“我还有事,不能长谈。”
“就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总可以吧?说真的,是真想找个人说说话了。为了写这篇小说,我在租来的小屋里囚了半个多月,没见过太阳月亮和星星,没跟人说过一句话,舌头都僵直麻木了,谢谢您能听我说话,听我倾吐肺腑之言。真的,我特别感激您,因为这半个月里,您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我是从北方来的,在这个城市里除了我女朋友之外我谁也不认识。别介意,我没有跟您诉苦的意思。都怪我,我这人脾气很坏,把女友给得罪了。她不理我并不是她的错。她人挺好,不好的是我……”
说话间,来到一处石桌旁。那女生略一犹豫,有些局促不安的坐下来。我再次向她表示感谢。谢她对我的信任。她不太自然的一笑,说:“既然你惹了女朋友生气,应该主动道歉的。男生嘛,总该主动些,大度些的……”
我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暗叫苦——还能怎么样呢?我就差给晶晶跪下,叫她声亲妈了我!
那女生的坐姿是有些拘谨不安的。或者大多数女孩儿面对初次相遇的男人时,多是这样的吧?拘谨些就对了,与那些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动不动就‘哇塞、哇塞’的女生相比,坐在我面前的她,更显了一种朦胧娇俏,温柔如水,婷婷如花……我在心里暗暗分析着她,很想告诉她,我在这儿等她,已经等了很久;很想告诉她,我已错过了六百六十五个女孩儿,才终于等来了她的光临;很想告诉她,昨天夜里我所做的那个有些荒唐的梦……但却不能说,我怕我会吓着她了。我觉得现在说这些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