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没人的地儿,老六立马软了:“大兄弟,怎么着,你摆条道吧?”
“全凭你一句话。明说,我外地人,光棍一个,无牵无挂。总之你甭欺侮我,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动横的你找错人啦。”
“我也没怎么着你啊。”
“靠,你丫不是说练练吗,不是说要教我两手吗?”
“妈的你横,你是爷还不成吗?”老六笑,一嘴大黑牙。
“哥哥,我年轻,到这地人生地不熟的,往后还得你照顾。咱和气生财吧。一句话,咱们是回去坐下喝杯酒呢,还是当真练练?”
……
一点破事儿,肯定没人想练,于是喝酒。老六大我十四五岁,此后见面就喝小六子,嘻嘻哈哈糊说浑闹,再没发生不愉快的事。其他那些家,见来了个生货,浑不吝角色,也就没人找事儿了。
但暗中的较量却一天比一天多。大伙为抢客人争相降价,都想把对手逼得干不下去歇业走人。那就只能豁着本钱上了。那时有段时期每天下来,净赔四百多,从各处朋友那儿没少借债。
借钱也得干啊,被人干趴下和将别人干趴下感觉绝不一样。就看谁敢赔了。
于是重又招了几个漂亮服员,脸蛋漂亮,穿得齐整,能吸引更多人来吃饭。做菜师傅也找了两个,都是有二级厨师资质的,手艺比社会上一些饭店的师傅还要好,结果这一整,就把一个学校的学生拉过来半数,其他餐厅最终顶不住,两年里人来人去走了十几家,其中几个店面是反复换老板的,总之最后还能开业的仅剩下三家店面。菜刀是一家。
其间当然会发生很多事。
一是欣欣那儿。餐厅刚开半月,她就说自家一叔叔打了架,重伤了人,想来饭店躲些日子。当时没等她话说完,就说你住口,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让他来就行了,管吃管喝管住没工钱,他从前犯了什么事儿我一概不知,这样出啥事儿都落不到我身上。于是她就弄进来一叔叔。那人挺实在,人不错,帮着干了不少活儿。
后来欣欣又说自己有一表弟,刚毕业,没工作,也要来这儿吃住。菜刀点头,说来吧。于是那男生就来了。那时前台所有收入及服务员全由欣欣管着,她还小孩子,贪玩儿,常常跑外边玩疯了,到营业时还不回来,误了不少事。做生意当然不能这样,想把生意做好,就得敬业。于是对她有意见,但她毕竟是个孩子,只能由着她。
最后翻脸是因为她领来的那个小男生。欣欣说是她表弟。一天餐厅营业很久了欣欣还没回来,就问她那个表弟:“兄弟,你表姐呢?”
把小男生问愣了:“啥表姐?”
“欣欣不是你表姐吗?”
“不是啊!谁说的?我们是同学,她是我朋友。”
K,这下心里可郁闷了。最讨厌被人骗。
那天欣欣玩到很晚才回来。当时菜刀喝得有点高,问她干吗去了?她说想去哪去哪,你谁啊,凭什么问我。加上白天她那个表弟的穿帮,火上来了,甩手一耳光。这事儿可闹大了。她那个叔叔当时就在旁边,人肯定不干,于是上来掐我脖子,被旁的人劝下。然后不欢而散,当晚她叔和她走了。
谁知第二天晚上,就有一群人拎着斧头找上门儿。刚好菜刀不在,就把餐厅给砸了……
笑。
看看那烂掉的餐厅,又气又乐,你说锅碗瓢盆有什么罪啊,等着我回来剁我脑袋多好?
当晚出去剃个光头,把脖子洗了又洗、搓了又搓,得弄干净点,这样被切才爽。
次日一早照常营业。跟餐厅里的师傅说一会我出去一趟,你们谁也甭管谁也甭拦着。我脾气相信你们也没人能拦得住。我若回来这餐厅还是我的。我若不回来就是你们的了。你们好好干,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
谁想剁我,就由他剁去。不喜欢躲避,有要打要杀的,那就迎上去。
迎上去也就那么回事儿,真给他们砍他们就不砍了。他们吃惊,怎么还有人主动往刀口上送呢?
一桩血案没有发生。
后来又碰上过几起来砸饭店的事。因为生意好,饭菜质量比街面上的还好,服务员又长得好看,所以后来社会上的人也跑来吃饭。多是混混那种,贼横,混吃混喝还想不给钱的。钱不钱无所谓,到我那儿吃饭的,只要说声哥,最近出了点事儿,没钱。没有就不要,那几年里在我那儿欠钱的学生,有些是常年来吃都一分不收的都有。但别耍横,菜刀不吃这套。于是打闹过几次。
有次最嚣张的,因为服务员送饭慢了点,就拍桌子砸东西。菜刀刚出去,其中一个就将一个啤酒瓶磕掉底儿,冲着菜刀咆啸乱舞。他舞他的,菜刀照样笑着往上迎:“哥们,什么意思,先消消火成吗?”
走到离那人不到两米,那小子忽然就不叫闹了,跟他同伙撒丫子就跑:“你他妈给我等着,我限你三天时间,从这儿滚蛋!”
“嘿,哥们儿,我在这儿至少等你半年,咱半年为限啊!”
一出这事儿,学校里好多学生都不干了。时间长了,跟那学校好多学生都成了朋友,听说有人来砸店,当天忽啦啦来了几十个学生,谁都不走,都说哥哥我们得在这儿等着,看看谁这么不开眼,居然敢砸哥哥的店……
那几天餐厅里摆了一拉溜啤酒桶,每桶24升的那种,啤酒场每天定时给供应鲜啤,几十个人天天等那帮打架的来。那帮打架的也真来了。五天里来了四次,每次见这边人多,又灰溜溜溜走。到了第四次上,那帮学生烦了,拦下他们,问;“哥们儿,到底打不打啊,打就快点动手……”
那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折身走人,此后再不来生事。
当年是没那么多钱,不然绝对食客三千,豪客啸聚。总之那段时间认识不少人,包括一些外地的出了些事儿的,只要有谁打声招呼,就能在那儿住上些日子。菜刀从不问来人姓名、身事之类。人愿说的,就随便听听,然后眨眼就忘……人活着都不容易,很多时候,很多的人,都是生命中过客,不必计较那么多。在一起时,就一起豪饮几杯,转眼各奔东西,甚至不用记住彼此,老庄说那叫相忘江湖。
开餐厅那会至今一直保持联系的是当时学校里的几个学生,因为几年在一起,便成了交情很深的朋友,此外主是餐厅里的几个师傅,关系直到现在也相当不错。菜刀餐厅歇业后,帮其中两个师傅弄起过两个餐厅,现如今都算有点小钱的人了,一直保持着联系。
另外在郑州时还有个好朋友是个风尘女子,颇有侠气,爱骂人。没钱的时候还跟她借过不少钱,她比较怕菜刀,可能是因为几年中从没碰过她,也没打过她主意的原因吧?那时虽开着餐厅,还不时去她家吃饭。她做的豆腐馅饺子很好吃。她能把追求她的那些男子收拾得伏伏帖帖,要死要活,她有时教训起某个男人,就跟骂孙子似的。于是有的男人招架不住,只好找菜刀求助,替他说好话……菜刀说话她肯听。
后来她嫁人了。此后没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