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她吞吞吐吐地说，“它不是病死的，而是叫人给打死……”

“什么？！”我蹦地站起来，水笔在手中跌落，跌在入党申请书上，弄了一团笔墨。

“是的。它是叫人给打死的。我把它放在操场上，刚上了厕所出来就就看见它倒在血泊中了……”她干脆伏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弄得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想走过去安慰她，可又怎么也移不了脚步。那种感觉怪极了，致使我现在都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那么敬重她，不敢随便靠近她。

第二天开学生会会议，我便提到杨洋的狗被打死的事了，并且越权命令纪律部长一定要查出打死狗的凶手出来。于是引起一片哗然。因为纪律部长是大三的师兄，按在学生会的资格我的确没有权利这样命令他。而且副主席每一级都有两个，我和杨洋都只是新手，稍不注意就会引来退职的危机。我不知杨洋当时是怎么感激我的“壮举”的。

而这时学生会主席说话了，他十分有官样地干咳了几下，说，“你们不用查了，宿舍管理条理已经明文规定学生是不能养宠物的，所以我建议大家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以后凡是在学校内发现有宠物，照打不误……”立即又引起一阵哗然。这种开会的情境就十分像课本上讽刺美国国会那些资本家开会时的那一幅漫画。而结果，纪律部长就因为执行这个建议惹了祸，因为他叫人把校长夫人十分宠爱的兔给打死了，结果被逼退职，还写了一篇数千字的检讨。但那时竟没有人提出非议，只是有个和主席有些摩擦的副主席偷偷地告诉我，说杨洋那条狗其实是主席叫人打死的，而且据说这是为了报私仇，因为有一次他在办公室里想非礼杨洋，结果被杨洋当场扇了一个巴掌，他就找她的狗出气了。

会后我立即问了杨洋，她默默地点头了。所以我就觉得江峰的眼光的确够狠的，一眼就能看得出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第五章

现在，我和马蔺挤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夜色像一只灰鼠狼的尾巴一样从天边重重地甩了下来。街灯亮起来了，在这灰鼠狼的尾巴重重地甩下来之际忽然猛挣扎了一下。但公交车上还是有些暗的，拥挤在里面的人群就像一只只追求光明的飞蛾，在它的不断左转右弯中，个个都把眼睛往窗外张望，站着的看不见窗外的干脆就把脑袋缩下来，恨不得车速在一瞬间比得上飞机。

马蔺这次倒真是吃了瘦小的亏，他被一个胖女人压来挤去的，而且喘着粗气乱嚷道，“怎么这么多人啊！中国那么多人，早三十年前就应该实行计划生育了！这么挤还要让他们上，快走快走！”

马蔺也喘着粗气说，“乔雨，你往里一点吧，我他妈快被她压死了！”

胖女人转过脸来，“小子，你敢骂老娘！”

“我哪有骂你啊！”马蔺解释说，“在西安读书也真他妈受罪！”

胖女人又往里挤了一下，说，“你就不能往里一点吗？”

“我哪还挤得进去啊！我真他妈受罪，长得这么瘦……”

“那回去叫你娘把你生壮一些吧！”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关你屁事啊！你的手放尊重一些，想趁机摸老娘屁股啊？”

马蔺赶紧把双手都举起来，像投降一样。突然一个刹车，他猛地往前撞了一下，撞到胖女人的屁股。于是胖女人又转过头来，正想开口骂时，却忽然被另外一个男人撞了一下，她被撞斜了身，差点摔倒了。她也正想冲那个中年男人骂，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提包不见了，正见刚才撞她的那个男人拿起她的手提包迅速地往车门跑去了。她像失去理智地嚷道：有人抢东西了！有人抢东西了！可那个男人已经跳下了车，她只有赶紧也追出去了，一边追一边乱嚷，场景乱如麻。

马蔺终于露出笑容了，说，“报应！报应啊！他妈的说我摸她屁股……”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你到底摸了没有？一定很有肉感吧！”

他就忽然把手插入我的腰间说，“我宁愿摸猪屁股也不会摸她的，他妈的，她肯定拉完屎不擦屁股，那么臭的！”

便有人搭讪说，“可能刚下岗的吧，脾气那么暴！”

我说，“大概还有更年期的原因吧！”

马蔺却马上插话骂道，“管她呢，他妈的肯定是个鸡！不知被多少男人搞过了……”说得大家都不敢在往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了。只隐约听到有人说，“大学生也说那么脏的话，中国真没有希望了！”

我不禁脸红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到站，于是赶紧拉起马蔺的手冲出车门，劈头就说，“你怎么不注意一下形象呢？”

“我还有什么形象啊？无缘无故被她说我摸她屁股！”

“那你也不能当众骂人家呀！”

“我才没你那么好脾气呢，惹急了我，老子连美国总统都敢骂！”

我实在无话可说了，两个人沉默无言地回校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情侣，彼此相拥着在昏暗的路灯下行走，像一对对发情的猫。

“乔雨。”忽然有人在喊我，我寻声看过去，原来是江峰。他一边用手摸着他女朋友周盈的屁股一边对我和马蔺说，“你们怎么逃课了？老师说了，为了预防像你们这些经常逃课的学生，他以后每节课都点三次名……”说完，又抱着女朋友的腰吹着口哨走了。而他的女朋友则像水蛇一样伏在他的怀里。

“你看他们那熊样！”马蔺有些生气也有几分嫉妒地说，“他肯定在嫉妒你当上副主席！乔雨，你也争气些把我们班的冷美人搞到手，到时也摸着女朋友的屁股和他说话，看他难受不！”我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照样慢慢地向宿舍楼走去了……

郑艳却在宿舍门口截住我，马蔺就借故先回宿舍了，因为他有几分喜欢郑艳。他喜欢有肉感的女人，所以刚才那个胖女人说他趁机摸了她的屁股，我是相信的，尽管他一再否认。就像他喜欢郑艳一样，他也一再否认。但谁不知道他曾经策划过该怎样追求郑艳呢？

“有什么事吗？”我问她。

她就没声好气地对我说，“难道我每次找你都应该有事求你吗？”

我说，“那倒也不是！不过，我逛街有些累了，想回去睡觉。”

她马上变了脸色骂道，“你回去睡吧，睡吧！睡死你！”然后生气地转头走了。

而我在想，她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呢？如果她是专门为了等我，那我这样对待她的确够残忍的。然而，我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走进宿舍楼去了，因为我的确感到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