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窗户，给了她二十块钱，黑暗中，看不清楚那孩子的脸，妇人看是二十块钱，千恩万谢走了。

欧弟说：都是骗子，你看你总是被骗，还出手这么大方，二十块钱。

我说：只要十个里面有一个是真的，我也算帮她了。而且你想，要是这是个单身妈妈带孩子，那得多辛苦啊。

欧弟沉默了，然后叹口气，说：你是不是想到欧舒丹了？

我点点头，说：你说他们那么好，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欧弟说：性格即命运啊。6妈那么强硬，碰到我姐这样也不肯低头的，硬碰硬；6又不会做双面胶。久了，矛盾自然就爆发了。

我说：你别胡扯，替6说话。再不好，也不该找3.

欧弟说：我没替6说话，6和他哥，都是见了娘就怂的人。6的哥哥还算聪明，知道这么强势的妈，不能再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婆，就找了个完完全全依赖自己的；6呢，找了欧舒丹，自己又不像哥哥那样有本事养老婆，是和老婆共同奋斗的，老婆奋斗的又不比他差，搞不定老婆又搞不定妈，只好委屈老婆。老婆也是烈性子，越弄越僵。

我说：你姐姐够可以的啦，那么多事不都忍了？谁要当我面骂我妈是有人养没人教的下贱人，我非得一耳光扇过去不可。

欧弟说：欧舒丹这人，你骂她一次，她可以笑着对你；再骂一次，她还能笑，不计较，但是要是骂第三次，她一发作，就会把前面的全部加上。所以，她要不不吵不闹，要发作，那就是准备和你决裂的。

欧弟继续说：6这么多年，就是这个问题，欧舒丹怀孕时他也没找3,3是送上门来的，那时夫妻感情又受了那么大伤害，3乘虚而入。

我说：我就搞不懂，6妈为什么那么要强？你妈也是婆婆，你妈为什么不要强？

欧弟苦笑道：那我怎么知道？

我说：还有，6爸妈怎么能让3住进家里呢？明摆着就是侮辱欧舒丹啊？

欧弟道：你没听他们来道歉，说是被欧舒丹气的，说欧舒丹不跟他们谈心就闹着要离婚，不给他们面子。后来觉得自己不对，不也把3赶出来了。

我说：呸，真他妈无耻不要脸，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欧弟道：千错万错，还是欧舒丹当年就不该为了感情，非要嫁。小两口能有什么问题呢？年岁相当，郎才女貌。牵扯到两个家庭，事情就多了。

我说：那我们两家，谁也没给谁过不去啊。

欧弟说：因为我们是“父母之命”的婚姻，当初是他们让我们相亲的，你想如果他们互相看不上眼，会提议让儿女走在一起吗？

窗外有风吹过，还不算冷。欧弟把车窗摇开，大声叫道：25号到了吗？

那边回道：23号了。

欧弟把我拖出来，说：你看你，还穿丝袜，冻不死你。

我说：不是坐车嘛。

欧弟说：快进去，先点个煲仔饭。

说完就拉着我跑进了大堂。我忽然心头有股莫名的感觉，这个男人，小时候我们互相白过眼，长大了，好多年没见过；再见到时，是家里安排的相亲，然后就是相处，结婚。比起6和欧舒丹来，我们很平淡。当初妈妈问我：欧弟你满意吗？不满意爸妈不强迫。

我说：啊呀，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还行吧。

然后我们就结婚了，也吵过架，还动手摔过杯子碟子，6还和欧舒丹来劝过架。

点餐时，欧弟把单子拿给我，看也不看。

吃饭时，我问他：欧弟，要是当年你们家给你安排的是xx，你是不是也会和她结婚啊？

欧弟说：xx？人家看不上我。

我有点又气又急：那如果她就看上你了呢？

欧弟说：赶紧吃饭，别扯淡。

我说：不行，就得说。

欧弟说：不是一路人，谈不来。她要嫁个能继承她爹事业的，我是要过日子的。

我不得要领，气鼓鼓地吃了饭。

回到家，我不想理他。欧弟却跟没事人一样，说：你先洗澡，我打会游戏。

洗完澡我躺到床上看《鬼吹灯》。

欧弟也过来了，说：不怕啊？

我不睬他。

欧弟把书拿走，说：睡啦。

我翻身躺下。

欧弟在后面拿手指戳我腰，我又笑又恼：你好烦。

欧弟说：生气了吧，小气鬼。我说的都是大实话，xx是看不上我，我也不要xx做老婆。老婆，其实做女人很辛苦，又要生孩子又要做家务，还要和公婆处好关系，还要在外面和老公一起挣钱养家。我要对你好，永远不出轨。

我说：得，男人那张嘴。

欧弟说：那你看6多惨啊。好好一个家，没了，老婆说不定就飞到别人怀里了，儿子要叫别人爹了，何必呢。反正我不让人欺负你，包括我妈我姐在内。我要对你好，你给骗子20块钱我也不说你了。

昨天妈妈没事了，下午我们到欧舒丹家玩。现在公婆住的是借的营干楼，我们住的是欧弟的鸳鸯楼，只有欧舒丹房子大一点。欧舒丹多次要公婆过去一块住，退了营干楼，公婆不愿意。他们的意思我知道：怕打扰欧舒丹改嫁，或是和6复合。而他们，准备欧舒丹日子安定了，阿蒙也上小学了，如果我们不需要他们带孩子，他们就回南方了。

我忽然觉得天下的父母，差距好大啊。

下午婆婆带阿蒙，欧舒丹和我们打麻将。

她胡了个三番，心情好，欧爸见机道：有个谁谁谁，你还记得吗？

欧弟一听就瞪欧爸。

欧爸当没看见（也许真没看见），继续说。

欧舒丹听欧爸说完了，傻了。

过会笑。

欧爸说：你觉得很荒唐？

欧舒丹咬着嘴，点点头，然后说：爸，你太可爱了，太不了解行情了。

我们以为她要说大叔根本配不上她，谁知她说：大叔这样的死了老婆没娃还升了官的60后，现在是钻石王老五，数不清的美貌小姑娘哭着闹着抢着上岗呢，怎么能看上我这个拖个孩子的老妇女。

我们都不吱声了，欧舒丹又说：她没有想过再找人了，没劲了。说着说着她动情了，道：不是所有遇上这事的都能像我这样的，多少没有父母弟兄帮忙的，又没有自己的房子和工作的女人，遇上了这事不都得认了忍了。我还有你们帮着看阿蒙，还有这房子，还有每月到账的一笔工资。算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就这么着吧。

我说：你可以不找这个大叔，但是你不能这样一辈子，人都是要伴的。

欧舒丹说：行，哪天遇上了，我就上去拿绳子一套，车里一塞，带回来，锁起来。

我说：这大叔我看过，真不错，就是大了点。

欧舒丹道：不是人家不好，是我，给人家当小蜜嫌老，当老妈子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