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听他们一说好像是挺麻烦的,德喝勒呀,缺一口呀,多一口呀,都是倒铁水的专业术语,当时都把我说得稀里糊涂。没想到,我这个带班,就赶上一次倒铁水。从这次倒完铁水之后,一直到转产,就再也没倒过铁水。当时没人知道要转产,就是知道活少了,不是缺铁,就是缺碳,反正是天天不开炉。几天之后,大队又联系来了副业,这是最要命的活,挑豆子。前文已经提过挑豆子的种种坏处,现在来详细的介绍一下。一般是早晨去大队的仓库领豆子,四十多个人,平均每个人领一包半到两包,每包的重量是一百斤。后来听说这豆子挑完之后是出口到国外喂马的,心想,这外国人真的是拿中国人找乐,利用中国人非常非常非常廉价的劳动力,这马看来比人幸福的多啊。当时把生活间,全部改成了挑豆子的地方,屋子中间摆个大台子,头顶上挂一溜日光灯。挑的豆子都是东北出产的云豆,最好挑的就是白色的,把别的颜色的和碎的挑出来,难挑的就是红色的,主要的任务就是挑碎的,眼神不好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刚干的时候,一个人一天也就能挑半包,结果所有队长全急了,把我们几个带班的喊过去,告诉我们不管我们想什么办法,必须要把产量搞上去,这样下去不行。
(105)
当时就差说明了,随便打都行。说完之后的后果就是,几个带班的人手一个棍子,挨个屋的转,挑的不好的挑的慢的就地解决,直接给来几棍子。当时气氛是相当恐怖的,别的班有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眼神不好,还戴眼睛,被他们的带班打的都直哭。在这期间还挑了一回辣椒。不知道谁联系来的,有一百吨重。当时说是把烂的挑出去,我们心想辣椒大,肯定好挑。哪想到辣椒拉来后,一个月也没拉走,这是为什么呢?后头紧跟着又下来命令,辣椒不要了,把里面的辣椒籽挑出来,把坏的挑出去,把好的,金黄色的辣椒籽留下来。这下子可缺德了,离车间老远就能闻到呛鼻的味道,当时队长们是没一个进车间的。干活的这帮人没有不骂街的。好不容易挑完了,结果却扔在那儿,没人要了,到最后烂掉了,也没人拉走了,真是浪费人力物力。我带的倒火班,以前背后有人操控,胖子是从别的监狱转过来的,他以帮着换轻活为由,骗钱。胖子到一中队之后,就发展了五六个小孩,每个月接见后给他送吃送喝,而且隔三岔五的让他“舒服舒服”,但是等我一过来之后,我就给他卡死了。卡死后,他曾经找过我一回,让我照顾几个人,他重点强调他会懂事的。但是那天挑豆子,其中有一个干活太慢让我拍了两下,没想到他起来和我反抗,让我一顿乱棍给打趴下了。
(106)
结果这小孩回去之后就跟胖子说了。等我打饭出来,胖子说:“李哥,我都和你说了,你还这样,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以后等着瞧。”这时候时间已经到03年了,在03年过完年之后,大队正式宣布转产。发动犯人家里能联系到活的,给家里打电话,联系来之后可以减刑呀,好处呀,大大的有。鼓励犯人家属给监狱找活。这时候,司法部下来了条文:监狱要公开化,透明化。然后监狱里也开始有所行动,把车间的围墙全部拆掉,把菜园鱼塘全部给平了,而且下面命令,以后再抓到乱蹿的,一律严管,每个大队的路口都有两个保卫科的人值班,这样一点点的往正规化发展。当时我们已经住到了新的监舍楼,五层,呈十字型,这时候的锅炉房已经没什么用了。队长们都有了新的办公楼,里面有热水器。犯人们不干脏活了,也不用天天洗澡了。而且新的监舍楼里面有温泉,可以定时洗澡。所以锅炉房就不存在了。当时不干不知道,带班一干上之后才知道,好处真的不少。每个月有人给上贡,而且还有想主动献身的,衣服脱下来有人洗,晚上你哈欠一打,马上有人给铺被,早上一睁眼,洗脸水打来了,牙膏都给挤好了,当然享受这些的前提是,你要能镇的住,如果你镇不住,你根本就不可能享受的到。
(107)
而且中队里的勾心斗角还要厉害,只不过我是没什么担心的,从大队到中队再到主管队长,我是一路绿灯,没有行不通的。所以我在当时就比较能吃的开,那些想找毛病想挑毛病的也是白费心机,起不了太大作用。吴大爷隔三岔五的上我这来,泡杯茶水,聊聊天,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临走时还问我要什么东西,他给我带来。所以这段日子我过的还算是滋润。现在这时候再想去小卖部,如果没有队长带,是根本过不去的。在这期间有一次接见,亲情会餐(就是家里花上一百二十块钱,六个菜,一瓶雪碧,一瓶可乐,这样犯人就可以和家里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时候亲情会餐弄的和饭店差不多,有几个单间,这几个单间就是给家里有关系的人用,以前的亲情会餐允许喝啤酒,但是有一回有一个犯人因为在会餐的时候家里用雪碧瓶子带的白酒给喝多了,跟保卫科的科长给打起来了,就把犯人给关了严管。监狱一生气,就把啤酒给免了,再也不允许喝了。在上午接见完以后,就传过来消息,说接见室跑人了。当时人们都纳闷,接见怎么能跑人呢,后来才知道,这个逃跑的事是早已经预谋好的。
(108)
提前告诉家里接见时带进来一个傻子,家里不知道怎么找的关系,就把这傻子冒充亲友带到了单间,在单间里,犯人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傻子穿上,他把傻子的衣服穿上,这傻子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照做了。
换完之后,犯人和家里人出去了,把傻子留在里面继续吃喝。一般的单间接见有关系能持一个多小时,这傻子就一直待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接见室的队长,进去问傻子是哪个大队的。因为他傻呀,根本就不懂这些,一问三不知,队长就挨个中队的查打电话,查的结果是:查无此人。这下子监狱就慌了,赶紧清点人数,结果是少了个犯人,多了个傻子。结果这个犯人跑了几天就给抓回来了,最后听说家里人也跟着判刑了。写到这里就再提一件事情。曾经有个犯人生病,监狱医院治不好了,这种情况一般是找个时间去市公丨安丨医院看病,也有的时候去别的医院,这个犯人的病后来知道,是他自己人所为致,一来二去的治不好,监狱就决定带他去外边看,他当时是眼睛的毛病,就没去公丨安丨医院,直接带去了眼科医院。日子定下来后,他就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告诉他朋友,他在哪天什么时候去眼科医院的某个厕所下等他。
到了他看病那天,他找了个机会去厕所,队长在厕所门口等着,眼科医院和公丨安丨医院厕所不一样的是,公丨安丨医院所有厕所全部有铁栏杆,而眼科医院没有。
(109)
这个犯人到了厕所,从窗户里看见,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当时这哥们一激动,也顾不上是在二楼了,就直接蹦下去了,跑到车里,扬长而去。队长在门外左等这个人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等再进去一看,人早就没影了。最后几个队长就挨了处分。这个人好像最后没抓回来,但也有小道消息说被抓回来放到别的监狱了。以上逃跑的这两个案例,可以说是最轻松的逃跑方式了,而且没有危险性。到了三月份,终于落实了转产项目,扎地毯。因为监狱里有个大队是专门扎地毯的,因为干这个的犯人,有百分之六七十都会得职业病---肺结核。当时有一句笑话,地毯大队的树叶你化验一下,都会有肺结核菌。因为地毯是纯羊毛的,在阳光的照射下,你能看到许多的小羊绒在空气中飞,像小小的降落伞一样,这东西天天吸入鼻腔,肺部,时间长了,不得病才怪。扎地毯大队定期的给犯人吃银耳汤和发茶叶,这两种东西都是清肺的,就是为了减少肺病的发病率,但是这个不是想干不想干的问题。没过几天。架子就支了起来,来了两个师傅,先指导练习,拉了点废毛线废布来,每人发一把扎枪,没事就进车间里自己练习,练习了半个月左右,就正式的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