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过了两天，给大队长做卫生的犯人来找我，告诉我郑大队找我，大队有四个大队长，其中一个是教导员，一个管教大队长，一个生产大队长，一个技术大队长。生产和技术大队长是不主事的，主事的是教导员和管教大队长，但是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很不和谐，斗的很厉害，后文会有介绍，大队还有一个内勤一个调度，内勤是教管口的，专门管监督岗，打饭的，值班的，报减刑时跑减刑材料的，全归他们管。调度是管生产口的，大队保全，锅炉房呀，茶炉房呀，仓库呀都归调度管。我到了大队之后，郑大队就问我：“你烧过锅炉是吧？”我心里也没底，但是也硬着头皮回答：“以前烧过一段时间。”郑大队又接着说：“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去大队烧锅炉吧。”出来之后我想，这老唐的办事效率真够高，这么快就成了。但是我心里又想，我要去锅炉房对我来说真是个挑战，因为锅炉房接触的不止是犯人，主要是大队长和各科的科长，队长，包括监狱长都要来这里洗澡，我就想怎么能和这些“领导们”相处，想想还真有点促头。我先奔锅炉房去了，我对老唐说：“郑大队让我过来。”老唐说：“知道了，你先去收拾东西，搬到四中队吧。”这时候距离老唐出去还有一星期，他说：“你先在里面住一星期吧，等我出去了，你再到锅炉房住，以后你想回去都回不去了。在这一星期里，你要尽快的和我学会了怎么应付这帮对长。

（49）

然后他和我讲了一些大队长和大队长之间的事情，和一些“注意事项”。等我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从队长到犯人，都用一种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因为锅炉房这个地方是个美差，不是花多少钱你就能去的地方。我心里暗想：这帮王八蛋，以后你们该求我了。我是趾高气扬的回去收拾完东西，直接就奔四中队而去。转天早晨，跟着出工，到了锅炉房我先适应了一下环境，当时锅炉房是个统称，锅炉是一部分，它主要是给整个大队犯人和队长们洗澡，当时犯人们洗澡是两个大池子，用锅炉把水烧热，上下午各一池子水，不管多少人洗，就这么多水，当时里面还没淋浴，所以天天的这个池子的水都是白色的，上面一层泡沫，想想这澡洗的是什么滋味的？队长们洗澡呢，就比较讲究了。小队长中队长是有小池子和淋浴，重量级人物是在锅炉的旁边洗，这边外间是锅炉和池子淋浴，里间是沙发茶几，可以休息，大队长以上级别的是在这里洗，和小队长们使用的地方是有区别的。整个锅炉房加在一起有二百平米左右。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唐才睡醒，他简单的示范了一下锅炉怎么烧，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烧锅炉并没有那么难。只是注意水位表，还有就是不要把压力烧的太高，隔几天把排污阀打开，排污，再有就是上水的时候不能上太满，而且水也不能烧干，就是心一定要仔细。

（50）

等一实际操作的时候，我就感觉烧锅炉太简单了，根本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复杂。老唐平时就是以倒腾酒为主，他在这里联系的面挺宽的，听他说以前站岗的武警，过年的时候都一个班一个班的过来洗澡，提前和他打好招呼。武警们来洗澡时，他和武警的连长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每个武警来洗澡时，每个人怀里全揣着一壶酒，带给老唐，一个连的人都来洗过，想想得有多少酒吧，所以老唐每年都能过个肥年。当时老唐和我说：“武警的关系我就不给你留，你就别想了。我给你留两个队长的关系，你自己想喝的时候可以找他们，每值一个班，可以给你带两瓶进来。你自己喝，千万不要倒腾，你还有刑期，而且你刚来，你只要一倒腾酒，恐怕你就要倒霉了。多少人盯着你呢！和犯人的关系，就在你自己了，想搞好就搞好，不想搞好谁的帐也别买，你不属于任何一个中队，你属于大队直接管理，只有大队长能管你。犯人中如果带班的和混得好的找你，一开始你先别让他们洗，等我走后过一段时间，等差不多了，你再安排他们洗，前提是他们必须懂事，每个月最其码得给你两条烟一盒茶叶，不给的，就是不懂事，不懂事就给他关掉，谁也不让洗。就让他去大澡堂子洗臭水。关系还在你自己搞，只要你把大队长搞定，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你，这就全看你自己混了。

（51）

老唐还交待：“备点洗发水，毛巾，香皂，大队长来洗澡时不要太贫了，但是也不能不说话，你可以什么话都跟他说，唯独不能跟他们说哪个哪个犯人违纪了，这些话千万不能说，你也明白，嚼舌头根子的这种人最可恨。剩下的全看你了，我也快走了，也该四处转转了，你自己慢慢熟悉吧。中午在十二点半之后烧一池子水，晚上八点之后烧一池子水，队长那边的澡堂子是三点半之前烧好水，四点开门，绝对不能提前开，等你适应了以后，你自己灵活掌握。”老唐又交待了点别的注意事项，他就走了。我当时想，这烧锅炉是没什么，看来主要任务就是和队长打交道，这人际关系不好处呀。晚上吃完饭大队长来洗澡时，老唐出面，我在旁边看着，给队长沏杯茶水，和队长聊聊天，这人际关系培养还是要全靠自己。当时全监狱队长能洗澡的地方，只有我这个锅炉房，其他的大队没有自己的锅炉房，因为一大队干的活太脏，所以才有自己的澡堂子，别的大队没有干部澡堂所以只能来一大队这洗，但是一大队大队长说过：“不能让外大队的队长来洗澡。

（52）

所以烧锅炉的还必须制止其他大队的队长们来洗澡，这个制止方法还是有讲究的，队长终究是队长，如果直接给他回绝了不行，他也没面子，毕竟自己只是个犯人，又不可能太强硬。所以如果队长们在四点之前来，就告诉他们：“现在洗不了，也别让我为难，门我也开不了。”过了四点，门一开，谁爱进谁进，因为我得盯着烧锅炉，就顾不了这边了。在2000年的年前，老唐临走的前一天，大摆宴席，有十个热菜，六个凉菜，还拿出来几瓶好酒，其中还有一瓶很少见的五粮液，当时五粮液一亮出来，当时好几个人的眼珠子就发光了。他把他几个不错的全都叫来了，加上我有十来个人。他先敬了大家一杯，然后交待了一些事情：“我走了，但是我徒弟又接班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他刚接班，比如拉个煤灰呀，找你们帮忙的话，你们就多受受累。”在座的几位可以说都是在一大队能说说道道的人物，不是带班的就是值班组长，要不就是混的没人可以管的人。那天队长可能知道他要走了，所以没有一个人来洗澡，可能都是给他个面子，也给他腾出点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