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已经被老周提上了议事日程，这段时间一直不想多说什么，骂就骂吧。他草拟了几份协议，我不看，他就放在书房里，说实话，是真的不想看。上周，周太太在电话里问我孩子的事，语气很平淡，问孩子怎么样，胖不胖？我说挺好的，半岁了，有点小小的超重。她甚至是温和的，我有点尴尬，不晓得怎么打破沉默，倒是她还给了我点育儿经验和建议。周太太每逢初一十五都吃素，我找了点素食的话题跟她聊聊，她偶尔叹口气，说允城现在老是记挂着孩子，我说让他抱来我看看，他说还太小，不让我看，我看他是存心不想我看见孩子呢。我安慰她，说老周太忙，有时间我带来给你看。周太太那头语气似乎没什么变化，只说，好，你们也不必那么警惕我，毕竟也是允城的儿子，我会怎么样？我羞愧的无地自容，说心里话我打心眼里不想让周太看见宝宝，怕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上演，怕她伤害宝宝。老周嘴上没说什么，但从未说过要给她看看宝宝之类的话，也许他也是在担心这些。周太电话之后没几天，老周跟她坦白的谈了次话，具体谈话的内容我不清楚，总之是平静的，周太没有追电话来，也没有在老周面前大闹。老周回来后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抱着宝宝逗他说话。晚上宝宝睡觉后，他进书房写东西，后来看到是离婚协议，条条框框我没看，老周不避嫌，搁在电脑旁。他站阳台上抽烟，打开窗户，气温很低，他在寒风里不停抽烟，我知道那一刻他想着天天，我替他拿件外套披上，转身回客厅。老周抽完烟回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朝他笑笑，他也笑笑，我说早点睡觉吧，明天要工作呢。老周点点头，进书房整理了一会儿，洗漱完毕进房间。躺在床上都没说话，我靠着枕头翻杂志，他一声不响躺下了。我很想问问他，转念一想，老周不想说的事，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而他想说了，自然会开诚布公的告诉你。我眼睛看着杂志，一个字没看进去。老周转过身说还不睡？我说知道了。他却坐起来，把我们的枕头并拢，他可以依靠得舒服点，然后发话了。他说，你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为什么烦恼，你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前晚没有写下去，因为听见了宝宝的哭声，老周早已熟睡，不想吵醒他。阿姨起来冲奶粉，我问她，儿科医生说这个月份的孩子应该戒掉吃夜食的习惯了，你怎么又给他吃了？阿姨说，晚饭吃得少，睡了一觉就饿了，我怕他吵你们睡觉，就给他冲点奶粉喝。没办法，也不能样样都听儿科医生的，我将睡房的门关严，陪阿姨一起去厨房。阿姨问我，小江你怎么还不睡觉？周老师现在倒不熬夜了，前一段我看他天天那么晚睡觉，太累了。我试了试奶瓶里的水温，对她说，喝完奶给他喝几口白开水。宝宝出了四颗乳牙，像个小兔子一样有趣，老周吩咐阿姨每次给宝宝吃完东西都要用乳牙刷清洁牙齿，我怕阿姨太麻烦，就让他喝点白开水漱漱口。老周知道了，就要说我不尽责。上周的谈话，其实很简单。老周问我，如果过程很艰难，你会不会介意？我摇摇头，依靠在他肩膀，很想说其实我们一直都很艰难，但是因为是你，我不介意。老周没等我回答，又说，但我能保证你和宝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听到宝宝两个字，我的眼泪掉下来了，缓缓流过鼻梁然后从下巴坠落到衣服上。老周很自然的伸手擦去，他说，我是他的父亲，从我决定要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开始我就要对他负责到底，不管我的境况如何，都会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生活。我握紧了老周的手，踏实暖和，他继续说，我最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问自己，还爱你吗？我给不出一个答案给自己，但我很明确的知道，我离不开你，我接下去的生活不能没有你的存在。我听着他说，觉得自己开口说点什么都变得很难，我只能问他，你要怎么安排他们的生活？老周沉默了许久，说，你没有看我写的东西？我说没看，那是你的安排，我看了又能怎样？他说，简而言之，净身出户。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我说，没关系，都还年轻，都能养家糊口。老周笑了，说，房子，车，存款，股票，基金，全部都留给她和天天......我打断了他的话，说，房子我有，车我也有，存款股票基金这些都会有，只要人在，都会拥有，你才是最贵重的。老周指指天花板，说，这个房子是宝宝的。他还是笑着，说，我现在从未如此关注过自己的健康，我希望自己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我努力的工作，就像你说的那样，养家糊口。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我听着老周说这样的话，想着这个已经不算年轻的男人每天在事务所里呆上十几个小时，熬通宵备案，忍受着膝盖伤痛和胃病，真不忍再多说什么。我擦去眼泪，伸手关了台灯，对他说，不说了，早点睡觉吧。我躺下，黑暗里看见老周转身看着我，那个熟悉的轮廓，那熟悉的气味和温度，我想，接下去的人生，我们真的谁也离不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