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靳再一次侧头瞟了一眼池央央，她正好也侧头盯着他，眉目之间难掩担忧之色，让他几乎到嘴边的话硬是没有说出口。

但是眼看医院越来越近，如果他现在不给她打打预防针，一会儿看到池老爷子的情况，池央央这丫头一定会崩溃。

杭靳左手握紧了方向盘，空出右手握住池央央的手：“刚刚我接到医院打到你手机的电话，说老爷子病危，让我们快去医院，不然……”

“哈……”杭靳还没有说完，池央央猛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突然笑出了声，“杭靳，平时你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但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更不能随便乱开。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

杭靳明白池央央的尽情，很多人很多时候在遇到一些无法承受的事情之时，他们都会在内心筑起一堵保护墙，他们会告诉自己，所听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除非亲眼所见。

杭靳以前有一个同学车祸离世，尸体被放在殡仪馆冷冻着。同学的妈妈赶来没有见到儿子的尸体前情绪很稳定，还能和身边的亲人说说笑笑，很多人都以为同学的妈妈无情，儿子车祸去世她还能说笑。

情况反转是在同学的妈妈见到同学的尸体那一刻，当时同学妈妈整个人就无力地往地上倒，眼泪刷刷地流，但就是哭不出声音。

那是因为在没有见到儿子的尸体前，同学妈妈不愿意相信所听是事实。

那是杭靳亲眼所见的一幕，所以她才更担心池央央会接受不了。

杭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池央央失去双亲才两年时间，现在唯一的血亲外公又病危，她肯定不愿意相信。

池央央坐正身子看向车子前方，看着道路往后方飞驰，唇角微微上扬：“今天中午我还给外公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很精神。”

她笑了笑，继续道：“外公告诉我，他最近饭量增加了，医生说他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他还答应我出院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让我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够看到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告诉我，不可以撒谎骗人，因为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我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这次也不会。”

提起往事，池央央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在我还小的时候，外公出差在外，问我要什么礼物。不管那个礼物有多难买，只要他答应过我就一定会买回来送给我。还有他的工作再忙，只要答应过我什么时候回来配我，就一定会准时回来陪我。一个人信守承诺七八十年，绝对不可能食言。”

池央央在告诉杭靳，但更多的还是在给自己心里安慰，她要自己相信外公没事，那么外公就一定不会有事。一会儿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公一定会像往常一样看着她慈祥地微笑：“央央来啦。”

杭靳空出右手，用力捏了捏住她的肩头，又听得她说：“外公说过要看着我结婚，还要帮我照看孩子，他说过的话，他一定会做到，绝对不会食言。”

听着池央央这番类似于自我安慰的话，杭靳口中苦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是她，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到她这样强装坚强，像是有利剑刺进他的心脏，很疼很疼，但他又清楚明白这疼不及池央央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明明暗暗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以后只在有他在的日子就不会让池央央这个小白痴流泪，然而生命这个东西太过脆弱，并不是他能够掌控。

时间恍惚过了很久，又恍惚只是眨眼间，医院已在他们眼前。

杭靳停好车，快速下车替池央央打开车门，陪着她一起走进医院的大门。

因为有杭靳这层关系在，院长安排了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因此他们没有花时间找路，便被领到了急救室外。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还没有等杭靳开口问，便有医生上前接待：“杭少，池小姐，老爷子突发心脏病，情况危急，现在院长带着我们医院最好的心脏专家在抢救。”

“既然有院长和心脏方面最好的专家在，那外公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家都别太担心了。”池央央笑笑，温柔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出来，不但没有让人看到她的担心，反而她还在安慰人。

池央央这样一说，接待的医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担心地看了杭靳一眼，见杭靳的眼里只有池央央便识趣地退到角落里去了。

杭靳一手揽住池央央的肩头，一手握着池央央的手，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是他用行动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在她的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很快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院长走了出来。

池央央本想第一时间冲过去，但是一迈步才知道自己远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她一迈腿，才发现全身的力气早已经被害怕与担心抽尽，若不是杭靳及时揽住她的腰，她肯定已经倒在地上。

杭靳一手抱着她，一边看向走出抢救室的院长，看到院长的脸色，杭靳大概已经猜到了结果，情况应该是很不理想。

院长主动开了口：“杭少，池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道老爷子的情况非常糟糕，能不能醒来要看天意了。现在我们要送他去重症监护室，如果他今晚能醒过来，那么一切都好办。如果他不能醒过来，可能……”

向来礼貌周到的池央央今晚第二次打断别人说话：“外公会醒来的，你们放心吧。”

明明最让人担心的人是她，可池央央还是微微笑着，说着让大家放心的话，但杭靳知道她并没有表面那么坚强，因为她身体都在颤抖，她的手也变得冰冷。

“小四眼儿……”杭靳紧紧握住她美冰冷的手，柔声道，“别怕别怕！”

池央央抬头望着杭靳，眼眶里有泪花在闪烁：“靳哥哥，外公他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就算杭靳知道又有什么用，他再有能力，也无法随心所欲控制人的生命。两年前池央央的父母被杀害，他没能帮上忙。如今池外公病危，他仍然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害怕，看着她担心。

“那我们先请医生送他到重症监护室，让他好好养病，他就一定能够好起来的。”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但是池央央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一次她可能要失去她唯一的亲人了。

池老爷子很快被送到重症监护室，池央央坐在病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外公……”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对池外公说说，然而外公两个字一出口，池央央已经哽咽得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坐在她身边的杭靳手一伸，用力握住池央央和老爷子的手：“老爷子，你答应让小四眼儿嫁给我，我们的婚礼由你主持，我们还在等着你出院定日子。”

一旁的池央央用力点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外公，你答应过我好多好多事情还没有兑现，我都拿本子记得好好的，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以后帮我照顾孩子。”

但是不管杭靳和池央央怎么说，池老爷子的双眼仍然紧紧闭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听到他们二人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