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宝仍然跪得笔直，什么话都听不进耳里，执意要得到答案：“请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宝，你在说什么呢？爷爷听不懂。”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就是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

承认自己取代了秦家老头子还好，但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沈文渊，不然他将面临的不仅仅秦越对他的追杀，而要面临整个国家对他的追杀。

若不是逼不得已，若不是早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又怎么可能用别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都有自己的生活，谁都不会想要做一个替代品去过别人的人生。

秦小宝流着泪，声声泣诉：“沈文渊，求你不要再装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爷爷，你是坏人，你是杀人凶手。是你绑架了小然然。那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了狠手，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的？”

老爷子怒道：“小宝，我是你的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爷爷。爷爷这些年对你的疼爱难道还少么？别人都可以怀疑爷爷，但是你不能。”

“我多么希望你这么些年来没有那么疼爱我。”他没有疼爱她，那么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怎样，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因为他心疼。

“小宝，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爷爷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老爷子摇了摇头，一幅被误会被冤枉的痛苦表情。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秦小宝又将另一份文件丢给他，抹了抹泪，道，“你自己看看吧。你做的那些事情天理难容。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能安份一些？小然然还不到四岁，你绑她来威胁她的父母，但凡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人性，你就不会这么做。”

“小宝——”

“不要叫我的名字。”秦小宝异常激动道，说完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任何人都可以指责我，骂我，但是你不行，因为你是我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可是沈文渊还是及时收住了。

一旦他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承认他是沈文渊，这绝对不是他苦心经营多年想要看到的结果。

秦小宝咬了咬唇，说：“你可以不承认你的身份，那请你把小然然交出来，把她还给她的父母。”

既然沈文渊不愿意承认身份，那么她就退而求其次吧，目前把小然然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小宝，小然然是我的曾孙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把她藏起来。”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小然然也不在他这里，谁又晓得到底是秦越在撒谎，还是他在骗人。

秦小宝急得吼了起来：“沈文渊，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吧，应该能够体会到做父母担心孩子的心情。”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他的孩子，老爷子的周身瞬间被层层怒气怨气戾气包围着。

他当然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他的孩子年纪轻轻地就被人害死了，不仅他的孩子被人害死，还有他孩子的妻子一同被害，只留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沈文渊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再把他杀掉的人拖出来鞭尸，才能稍解他的心头之恨。

既然秦小宝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沈文渊，那么他再装下去，她还是不会相信，索性就将一切告诉她，让她知道谁是她的亲人，谁是她的仇人。

“小宝，你想知道，那就先起来，爷爷把一切都告诉你。”沈文渊又坐回凉椅，端起早已经凉去的茶喝了一口。

秦小宝撑着地站起来，但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都跪麻了，差点又跌了回去，但是她咬着硬撑着站起来，站得笔直。

沈文渊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后才缓缓说道：“对，我是叫沈文渊，是我杀了秦家的老头，照着他的模样整容，取代了他的身份继续生活。”

当年为了这个计划，他计划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得已实施。

他潜伏在秦老头的身边，摸清楚他的生活习惯，学会他说话，模仿他一切……直到一切准备成熟时，他才采取行动。

就是因为他准备了那么久，并且又整了一张与秦老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秦灏和秦越父子俩才没有发现异常。

“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小宝颤抖着声音，花了好多时间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为什么？”沈文渊冷哼一声，眸中杀意乍现，“因为我想要活下去。想跟自己的孩子团聚，想要抱抱孙子。”

当年他刚刚取代秦老头，成了一个全新的秦老头。

他通知他的儿子前来江北相聚，没有想到他就晚到了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他们夫妻已经被人暗中处置了。

“你想要活下去，你就好好生活，没有人拦着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秦小宝摇了摇头，痛彻心扉地说道。

从小，她的个性要强，经常打架，也经常骂人，都说她是一个小魔女，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别人的性命。

每个人的性命，不论贫穷还是富贵，都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谁都没有资格左右别人的生死。

而这个她一直以为是天底下最慈祥的爷爷，杀了人竟然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仿佛那些人都活该被他所杀。

以前他每年都会带她去放生，会带着她去福利院捐款，会去看望贫穷地区的孩子……他常说的一句话是，生前多积福，死后才能上天堂。

就是这样一个满口仁仪道德的人，在他伪装的面具下原来藏着一幅那样的恶毒的嘴脸。

他不但杀了人，而且杀的不止一人，如今他却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秦小宝都不敢想象，倘若小然然有个什么事，她的哥哥和嫂子会怎么样，而自己恐怕以死谢罪都不够。

“你以为我想好好活着就能好好活着么？那些人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若不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又何须取代别人。

秦小宝抹了一把泪，忽然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对于这样一个良心早已经泯灭的人，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她说得再多，他也听不进去，只是她要怎样才能从他的口中套出小然然在哪里？

“小宝，我是爷爷啊，是你的亲爷爷……”说着说着，沈文渊的老泪纵横，“你是我们沈家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了。”

“爷爷？你是我的爷爷？”秦小宝凄凉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肆意而流，“我不想要你这样杀人如麻的爷爷。”

如果他还是她心中那个慈爱的爷爷，她听到他这么说，她肯定会乐疯的，而此时，她只觉得心好凉好凉，仿佛掉入冰窖里一般。

沈文渊站起来，一把拉住秦小宝的手，激动道：“小宝，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更好地活下去。你明不明白？”

“都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我好？”秦小宝用力甩开他，凄凉地笑了起来。

她明明是在笑，但是眼泪却哗啦啦地滑落，所以小然然会被抓走，那都是因为她么？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究竟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