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继续问她怎么回事，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又赶忙说了一句，“妈妈你别急，我打给爸爸，叫爸爸回来。”

“不要。熙熙，不要！”顾柔拉住他，迎着他充满担忧和疑惑的眼神，她的眼泪依然无法克制地挥如雨下，不知多久后，无艰难地道出，“妈妈没事，没事。”

没事？

可妈妈的眼泪为什么一直在掉。

熙熙似乎还能感应到，妈妈的心好痛，好难受，他本能地伸出手，深深地抱住妈妈。

空气里，一片寂静，尽流动着悲伤和沉痛。

良久，顾柔轻轻推开儿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芊芊素手又是哆嗦着抚他俊俏好看的、跟那个人非常酷似的五官，她用力地、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他起身。

小家伙仍惊魂未定，神色切切，“妈妈，你真的没事？”

顾柔摸了摸他的头，继续一语不发，沿着屋子走了起来，进入婴儿房。

当初刚确定怀孕了，这里已经开始布置，里面放着一堆小孩子的衣服，是他那次和她去商场买的。然后，这段日子继续添了不少东西，整个房间布置得像真有一个小女娃在住，但她知道，事实……

妞妞……

她的妞妞……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顾柔再一次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目光所到之处，她的脑海也会随着涌过一些画面，最近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像播电影一幕幕地重现她的眼前。

她猛地感到窒息般的难受，只想摆脱，离开这里！

她拉住儿子的手，急切喊道，“熙熙，妈妈想出去走走，你陪妈妈去？”

小家伙顿时又是一愕，但很快，大声应好。

顾柔带随身物品，牵着儿子的小手，仿佛逃避什么似的刻不容缓地冲出家门，一口气跑到楼下。

在空旷的花园里，她捂着心口，身体微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再次哗哗直流。

熙熙可被吓坏了，虽然妈妈一直说没事，但他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毕竟真没事的话，妈妈不是这样子的。爸爸跟他讲，妈妈生病了，这种病会让妈妈忘记一些事情，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妈妈尽管说话有些不同了，但妈妈每天都很开心，很快乐的呀，可今天，她竟然哭了，还哭得那么厉害，一直在流泪，一

直在流泪，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难道，妈妈的病好了？

小小的脑袋，冷不防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但小家伙依然纳闷不已，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哭？还哭得那么厉害？好像，失去了什么无珍贵的东西？

小手儿使劲捏着手机，他好几次想给爸爸拨打过去。

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爸爸最近很忙，真的很忙，他经常看到爸爸很累但依然强撑着做各种活儿，因此，他要肩负起照顾妈妈的责任，尽量不给爸爸添加烦恼，反正，一切等爸爸今晚回来再说吧。

再过一个小时后，熙熙发现自己身处河边，妈妈竟然带他来到一条小河边，他还很快想起，这条小河，是个礼拜爸爸带他和妈妈来过的地方。

当时，爸爸带他们一起放彩灯，彩灯写满了许愿的话。

其实，小家伙并不知道，彩灯除了可以许愿，还能祈福。那是t城的一个旧风俗，流产后，为了悼念无缘的胎儿，让宝宝在另一个世界早日超度投胎，人们会在彩灯写经，放到水里，河水会将这些经送到主宰超度的神佛手，给那些无缘的胎儿超度，重新

投胎。

顾柔跟师傅买了一盏属于女孩子的灯，在灯用娟秀的字体一个个地写那些经，写了满满一幅纸，密密麻麻，仿佛一滴滴殇逝的眼泪。

带着负罪祷告的小灯，已经随着河流渐渐远去、消失，但顾柔仍紧紧地看着那个方向，泪流满面，一会她甚至跑去追，追到她无法再追。

她在河边足足站了一个小时才离开，天色渐黑，想起那个让她无法呼吸的家，她已经不想再回去，只想这样在外面游荡，然而，迎着儿子充满关切、疑惑和担忧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带他踏了归途。

季宸希大概七点半才到家，这些日子都是她煮饭，可今天，饭桌空荡荡的，屋里也没有以往一打开门会扑鼻而来的香气。

小丫头呢？

难道今天忘记煮饭了？

他纳闷，换好鞋子放好东西，直接去饭厅和厨房，果然，啥都没有，客厅里面也没人，在他准备往卧室走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熙熙刚去小解出来，看到季宸希，急忙跑到他跟前，跟他说起今天的情况。

季宸希听后，心头大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生出，不过，很快他又赶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摸了摸儿子的脸，让儿子自个去玩，然后，事不宜迟地推开主卧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他把灯打开，但见飘窗那里，一个娇小的人影拥着被子坐在那，整个画面像一座雕像似的。季宸希心里又是一咯噔，继续缓缓挥动长腿走过去，直走到飘窗前，蹲下，伸手抚她的肩，用一如既往的语调道，“宝贝，怎么坐在这儿，对了，老公回来看不到热腾腾的饭菜哦，今晚不煮饭？为什么？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喊她宝贝，生病的她，更适合这样的称呼，她是他的小宝贝，永远都最珍爱的小宝贝。

尤其是带着她共赴巫山*的时候，他更喜欢这样喊她，一边爱着她，一边带着*喊她宝贝，他恨不得，那一刻能永恒。

他已经停止给她治疗大半个月，她也没出现什么特殊意外，他的那些伙伴们，每次见到都会念叨，不赞同他这样，说他这是在玩火，甚至说他也疯了。

疯了吗？其实，现在的她，他不觉得有问题，在他看来从来都不是什么傻子或疯子，反而让他觉得，这样的她更令他着迷，她会心疼他工作累，会每天晚煮好饭等他回来吃，会照顾好儿子，还会给他按摩，陪他

进行男女之欢，一个正常妻子能做的事情，她都会做，而且，做得极好，很让他满意和欣慰。

所以，傻子也罢，疯子也罢，她是她，只要她还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每次都用带着迷恋的眼神看着他，听他的话，算她一辈子这样都行的，嗯，他希望她能永远这样！“是不是太累太冷了不想煮？那咱们出去外面吃？来，老公带你和儿子去楼下吃，吃餐还是西餐？对了，你怎么不穿外套，老公去拿衣服给你穿，你想穿哪件？红色那件还是紫色那件？”一会过后，季宸

希继续开口，说罢已经站起身，准备朝衣柜走去。

顾柔这也缓缓看向他，喊出声，“季宸希——”

这是自己的名字，多么熟悉的名字，跟着自己三十多年，然而此时此刻季宸希却感到一种心寒胆颤的感觉，仿佛是什么凶猛的怪兽！

而接下来传到他耳际的话，更是让他由头冷到脚。

“我们离婚吧。我已经不能再跟你走下去，请你放了我。”

他的担心果然没错！

她记起来了！她的病，好了！

几乎是箭一般，他冲回她的身边，抱住她，抱得紧紧的，好似只要他一旦松手，她会消失。!

顾柔挣扎，很用力地挣扎，不愿意接受他的触碰，一点点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