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四叔朝季宸希看了一眼,示意季宸希跟他走。
季宸希这才狠狠甩手,放开季梓桀,但还是给季梓桀留下一记不会此罢休的瞪视。
叔侄二人,来到旁边一个病房内。
季四叔面容严肃,看着季宸希直截了当地再次说出建议,“宸希,别拖了,速战速决吧,让顾柔去把孩子打掉。”
季宸希眸色骤然一沉,身体也变得僵硬。季四叔愁眉不振,继续语重心长地娓娓而道,“你是聪明人,事情发展到现在,相信已经看得很清楚,难道你真的想到最后走投无路?你花了那么多心血,甘愿此功亏一篑?这样让他们得逞?之前,爸
一直按兵不动,是还想给你机会,但经过这次,他醒来之后一定不会那么平静,到时……曾经我有试过劝你放下仇恨,别再跟他们斗,过去的事让它随风消散,活在当下,但你不肯,好,我也支持你,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你。可现在,已经不是放弃与否的问题,他们必然赶尽杀绝,而唯一
的办法是谁谁更强,谁先下手,让对方再无反击之力!”
季宸希依然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没了知觉一般,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在听。但季四叔确定他都有听的,而且,每一句都听进了耳里,因此继续分析厉害,做出劝解,“其实最重要一点,是你自己内心那关!不管顾柔和冷峻宇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冷峻宇有没有关系,算将来测dna证明真的是你的亲骨肉,可那些人是不会认同的,他们还会借此做话题,会想到各种办法来攻击对付你们,尤其是顾柔,她怀孕,从身体健康安全方面出发,更要小心翼翼,弄不好
随时会一尸两命。这是好的方向,而坏的方向……万一那孩子真不是你的,情况必然更糟糕,你自己也会度日如年,万般煎熬。你现在爱顾柔,可说不定,会慢慢变得厌恶她排斥她,甚至憎恨她,这样的结果,你愿意看到吗
?不,想都不敢想的吧?不管冷峻宇是人还是鬼,心里揣着什么阴谋,总之还是四叔当初跟你说的那番话,我们不能赌那一半机会,真的不能赌。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对顾柔都是无沉痛,可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还年轻,
以后还有机会,只要彼此相爱,日子会幸福美满的,所以,听四叔的话,先把孩子打掉,这一日日拖下去,越久对顾柔的身体伤害也越大。宸希,我的好孩子,别再犹豫了,别再犹豫了……“
说到最后,季四叔喉咙哽咽,满目沉痛猩红,几乎要哭了出来。这么硬朗威严、身居高位的一个男人,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很冷静,很淡然,但这一次……
曾经他和妻子因为孩子的事,身心俱碎,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孩子是他们曾经苦苦祈求渴望的宝贝,是一个珍贵的象征,想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此失去,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也觉得很悲伤,
很痛楚的。
可季国涛又很清楚,侄儿的痛远他的沉重,用痛彻心扉,痛如窒息形容再也不为过。
宸希一直期待二胎的到来,如今好不容易实现这个美好愿望,然而却是这样的复杂情况下,有些事情,冥冥早有注定!
两个人之所以能永久走下去,靠的不仅仅是爱,而是毫无猜疑的爱,一旦有了点点猜疑,会出现矛盾,出现问题,结果这份爱也瓦解。
命运,还是无法改变。
许久过后,季四叔再度开口,“宸希,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陪顾柔,寻思一下怎么跟她讲较好,哄哄她,跟她解释解释,她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一定能谅解你的。”
后来,季宸希也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季崇德还没醒,但来之前季四叔已经讲过老头子应该没多大问题,其实,季宸希倒希望老头子有事,最好是一睡不醒,永远都要不要醒来!
是不是很狠毒?很冷血?
其实,有时候人之所以变坏,是被逼的!
人之初,性本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都是单纯无害,只不过,在这社会生存久了,自然而然变了。
离开医院后,季宸希没有立刻回家,也不开车,而是直接徒步在大街。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试过这种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这些年,他的生活充满了丑恶,阴谋,计算,仇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温暖他的人,让他觉得人生原来还是有乐趣的,还有值得他追求的,结果却
是……走得如此艰难。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跟她度过的一幕幕,经过一家婴儿店时更是直接停了下来,盯着里面各种各样的婴儿物品,整个人仿佛被定了格似的,失魂落魄。
脑海里,涌现出次和她一起逛婴儿店的画面,她的笑,她的俏,她的柔,她的暖。
以后,还会有吗?
高高仰起头,闭眼,一滴滴灼热的泪自他两边眼角无声地滑了出来。
当他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
饭桌一如既往地摆满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他深爱的女人,温柔浅笑地迎接着他的回来。
一切都那么宁静,温馨,安稳,但他知道,坚持不了多久,这份温馨和宁静会被打破,会被自己亲手粉碎。
正如四叔所说,已经没得选择,尽管他不想承认,不想正视,可都无法抹去他害怕的事实,他真的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彻底失去她!
以前,他不信天,不信地,不相信命运,他觉得没什么是自己把握不住的,觉得人定胜天,但这次,他怯了,他不敢去赌,他怕最终输给了天,然后,输去了全世界!
所以,在夜深人静、辗转反侧,而她也被他弄得睡不着、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几乎费尽了身体内的全部力气,无艰难地低吟出这样一句话,“我们……去把孩子打掉好不好?”
起初,顾柔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有立刻反应,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季宸希顿时只觉得万剑穿心,呼吸困难,他很用力、很用力地喘了一口气,重复出刚才的话,“丫头,请答应老公一件事,我们先把孩子打掉,好不好?”
这次,顾柔终于听清楚了,其实她早听清楚的,又怎么可能没听清楚,他说的那么清晰,那么慢,她又不是聋子!
只不过,她不敢相信,难以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出来,终于还是被他说了出来。
短短一秒钟,她的身体瞬间变冷,从头冷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是冷的,冷得她发抖,全身不止发抖。
季宸希更加心如刀割,紧紧搂住她,不断地吻着她,然后,又是无沉痛地跟她解释,一大段的解释。
当他说完,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
而彼此的心,也仿佛跟着停止了跳动。
许久,顾柔抬起脸,深深望着眼前神色无痛苦的男人,她一字一顿,“现在,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