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打六九,喧鸟覆盖了柳絮,杂英开满了云霞。马桂把石英加工厂交给马大六打理,自己收拾行装,坐上火车前往东北。马祥,爸爸来了!爸爸来找你了!
与此同时,李小剑也终于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离家出走了。
(三十六)
爱情,它是情投意合,是对方的那一刹那笑意,就拨动了人柔情似水的心弦。爱情,它是喝醉了的丘比特,一箭射出五行,挑战了三界众神的尊严,让人用痛苦偿还。
爱情是甜蜜,也是痛苦,更是糊里糊涂,它经不起你执著地推敲。
肤嫩颊粉的凌仙,坐在那儿象朵静谧的玫瑰花蕾,小剑呆呆地看着,他的感官已被俘虏,只在意随遇而安的暂时舒心,他的大脑却不容背叛,它要的是走出绝地之后的生机。他的甜蜜,在于日日能见到拨动心弦的人,他的痛苦,缘自早恋天堂地狱般交叉的折磨。
不管他们多么用心地伪装,多么小心地掩藏,敏感异常的同学还是甜蜜了他们的甜蜜,痛苦了他们的痛苦。甜蜜怎能平常,痛苦怎能无恙?同学们讥讽了他们、嘲笑了他们、甚至出卖了他们,将他们恋爱的消息报告给势不两立的老师。其实,他们何尝知道,讥讽嘲笑似乎天经地义,出卖报告看起来也稀松平常,但是他们过分的关注,极端的敏感,正表明了他们内心对爱情的渴望,对勇于追求爱情之人别样的向往。谁的青春之河不在流淌,谁的美好之心已然消茫?
然而,爱情之所以有甜蜜,有痛苦,除去它本身的糊里糊涂不可琢磨,在它幼年初萌之时,更有世俗看似正义的威严逼压。同学们对小剑和凌仙取笑挖苦,以发泄内心的嫉妒,老们们对他们假装苦口婆心,以弥补当年自己情迷时同样的受伤。小剑和凌仙的座位分开了,一个拐弯,一个转角。
凌仙,凌仙,让我魂牵梦绕的凌仙,早大了我们就能在一起,可人们允许我们长大吗?小剑看着凌仙美丽的侧影,受惊式的端坐,良久,一颗泪珠顺脸而下,就象爱情一样,晶莹着些许甜蜜,冰冷着更多痛苦。
新的女同桌刘禾禾,看见小剑的眼泪,幸灾乐祸地叫道“李小剑哭了,李小剑哭了,哈哈哈。”正在风口浪尖上的眼泪,不是因为爱情又是什么呢?刘禾禾的笑声象浓烟一样,正放肆地充斥着白静的教室,却随着“啪”地一声脆响消弥地干净。小剑的泪水早已不见踪影,正怒目而视着她,刚甩了她一巴掌的右手已愤恨地紧紧攥成了一只拳头。刘禾禾家境优越,父母对她娇生惯养,在学校飞扬跋扈地连老师都要让她三分,猛不丁被小剑抽了一巴掌,其怒气可想而知。她瞪着眼想举手还击这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男生,却见小剑愤怒的眼神已幻化成了千万把利剑,排山倒海的杀气迎面而来。刘禾禾不禁胆怯了,抬起的手扬在空中半天不动,整个教室是死一般的安静。
这节课是英语课,跟班走的刘老师看了眼教室里齐刷刷瞅向小剑和刘禾禾的学生,她咳嗽了一声,学生们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老师。刘老师吸了一口气,说了句“认真听课”就接着讲起了生词。
刘禾禾扬在半空的手终于收了回来,她抹着自己的脸,无声无息地流下了眼泪。小剑看见了没有大呼小叫着让这个骄横的女孩再丢一次脸,只是心情大好地微笑了起来。笑了一会,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忧伤又回了脸上,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凌仙。而凌仙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脸来,她一直抬着头看向黑板。
同学的耻笑,老师的批评,再加上母亲的不理解,父亲的训斥,他铁定了要离家出走。同学的耻笑,有的;老师的批评,有的;可妈妈不是一直不理解自己吗?她以为“催促”就是佛经,念多了会得道升天,因此天天催促自己学习。可是妈妈没有训斥自己。爸爸没事就对自己横眉竖眼,可是他很理解自己,他从不要求自己看书写字,他总是说要学就学得踏实,要玩就玩得痛快,自己一直很痛快,除了稀里糊涂的爱情。如此一想,离家出走的理由又十分牵强。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凌仙不愿意与自己餐风宿露,小剑回家后就去找小三商量出双入对。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不料,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三这次坚决不同意,还说要告诉他父母。科技发达了,也有人装假肢啊,小剑心里恼火却还要哄骗小三说自己是闹着玩的。小剑有流浪街头的雄心,却惧怕孤苦伶仃的现实,总要有个人结伴才行。找西杏吧,可西杏人长大了,心却变坏了,是父母安插在身边的眼线。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父母通过她都了如指掌。这不行,估计自己还没出村,就会被五花大绑回家。找大强吧,可大强太强大了,去年就辍学和他表叔出去打工,一年都没回来了,想找他都找不到。找阿利吧,阿利又太没出息,现在还在小学里混。那只有问花花愿不愿意了,小剑在心里把几个好友梳理了一遍。要是花花也不愿意呢?那就是苍天注定我只能象老母鸡一样在家里待着。
花花听了小剑的问话,半晌不言语。小剑一看这情形,觉得自己还是先在这不如意的地方长大些,再去找那如意的自由好了。这一想,他心里平静了,也变得孝顺了,我要是真离家出走了,妈妈岂不是找不到人来训,爸爸也找不到人来骂了。他刚要和花花打个招呼回家睡觉,花花开口了“小三,走吗?”“他不走。我要回去了。”小剑心想你不想去还问问别人去不去,真是多此一句,他转身走了。没走两步,花花在背后说“我陪你走。”
小剑的困意完全消失了。花花啊,你怎么这么不会察言观色呢?可话是自己说的,主意是自己拿的,既然人家说陪伴自己走,那自己也不好临阵退缩。小剑懊恼地和花花商量好出走的细节,就回家了。这一晚,小剑出奇地清醒,他费了一夜的工夫终于让自己离家出走的雄心壮志重新回归。
刘禾禾和李小剑早上过了一招后,发觉彼此旗鼓相当,两人就一天相安无事。和平,是要实力的。
光阴似箭,这一天,过得真是快,小剑还没有进入状态,就到了约定好的出走时间。小剑终于感受到了决心好下,行动艰难的正确性了。
在花花的催促下,小剑骑上妈妈新给买的山地自行车,载着她沿东单湖的河堤往北行去。
虽是傍晚,日头却还高高挂在西天。波平如镜的东单湖上几只鱼鹰盘旋着,象少年嘴角的绒毛感受到了春风的轻拂,在宁静中有着轻盈;绿树掩映的湖中小岛露出青灰色的亭台一角,象月色荷塘旁的出浴少女,在美丽中跳跃着灵性;再远处,西堤隐约的河柳陶醉在袅袅的炊烟中,柔和出天地一线间情感的悸动与羞涩。
花花扎着篷松的马尾辫,上身穿一件粉色的长袖套衫,装饰用的帽子散在背上随着身体的转动左右摇摆,下身一条白色的休闲裤包裹着蓬勃火样的青春,勾勒出她曲线分明的臀部。她侧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双手揽着小剑的腰,头微枕着他的后背。花花俨然一个将要成熟的少女,本来稍鲜干枯的皮肤,如今象春水过苔一样的嫩滑清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