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深呼吸。”果果不知什么时候舞到我身边，深情地看着我；说完，她优雅地张开双臂，旋转着白色的纱裙，踮着脚尖，轻巧地移动碎步，回到舞台中央；在追光灯下，她宛如一只微光莹莹的夜蝶，轻盈地飞舞在幽谷里。看着她的倩影，我定了定，想象肖邦坐在钢琴前弹奏《离别曲》的情境：

那应该是十九世纪的一个月夜，肖邦终于鼓起勇气，把美丽的少女葛拉柯芙丝卡单独约出来。少女不知这个沉默清瘦的少年所为何事；肖邦却径直走到钢琴前，将朝思暮想的爱恋付诸指间。

蘸满相思的音符飘散出来，幽怨缠绵的旋律在空气中弥漫。

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户，勾勒出肖邦形销骨立的轮廓，砸碎在礼堂斑驳的地砖上。因为生性羞怯，在这个美丽少女面前，肖邦一直将爱意深埋于心。直到离别的前夜，他终于选择这样一个凄美浪漫的方式，委婉地诉说衷肠，挥泪告别……情境交错，看着追光灯下的果果，肖邦当时那种伤感的情愫仿佛注入到我体内。

我不再想象；此刻，我就是肖邦！

随着高丨潮丨的临近，我渐渐将全身力气通过手臂灌注于指间；节奏也渐渐加快，手指在琴键上兔起鹘落，双手在面前不断交叠、起舞……

我全神贯注地弹着；渐近尾声，我放慢速度，调整力度；待最后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我快吸一口气，迅速抬起双手。此时无声胜有声，激情过后的平静反而更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无奈和忧郁。

表演结束，台下居然没有任何动静。我看着果果；果果摆着最后的造型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不知所措。

我起身，牵起果果的手，走到舞台前，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深深鞠躬。

这时，掌声如雷鸣般响起，经久不息！

（30）

我们转身正欲下台，李洋和马晶晶手捧鲜花走上来。马晶晶把花递给我，说耗子在下面，我们不好一起上来；说罢，她转身给了果果一个满满的拥抱。李洋已经把花交到果果手上，转过身来，像接见外国元首似的和我握手：

“了不起啊，很成功，祝贺你！”

听着他的李氏官腔，我囧囧地笑着。下台后，我们被众人簇拥着；原来众星捧月是这种感受啊，呵呵。我看着一边的果果，回想着肖邦和葛拉柯芙丝卡的故事以及最近果果奇怪的言行，总想问问果果为什么要选这首曲子。

难道……？

难道她看出来我对她有意思？

如果看出来了，为什么会选择这首……除非，她也接受我了？！看着果果在旁边明媚地笑着，那么动人，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那天公车上，我说我还没碰到喜欢的人，她的沉默代表什么呢？

那天之后，她就开始冷淡我。她明明可以在第二个周末的排练之前提醒我一下，可是为什么又一直不找我呢；此后的一个礼拜也不问问我为什么爽约？

高三毕业时的那个秘密会不会和我有关？

……

一连串的问题把我纠结得不行。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前边是面，后边是水；被众人推来搡去后，满脑子的浆糊……

（31）

元旦晚会后，紧接着就是期末备考阶段；我又开始忙得屁颠屁颠的：抄笔记、做习题、背概念……却又总是忍不住寻思，果果为什么要选择《离别曲》呢？

我转着笔，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已经预设了好多答案。

第一种可能，她喜欢我，想借助这首曲子对我暗示；

第二种可能，她知道我喜欢她，想借助这首曲子接受我的暗示；

第三种可能，她觉得我们互相喜欢，想借助这首曲子确定关系；

……

想来想去，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往乐观的方面想象。按照果果的性格，那么在乎学习成绩，高考前估计不会考虑这些，那么高考后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我好纠结啊……

“帅，十二点了，要睡了啊！”老妈进来，招呼我睡觉。我搪塞着老妈，看看没翻几页的课本，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抬头盯着贴在墙上的计划表和警言……哥拼了，就算不睡觉也要把今天该看的内容看完！今日事今日毕！！

我头上绑着绷带，咬紧牙，做好悬梁刺股凿壁借光的准备，拿出厚厚一摞课本参考书习题集往桌上这么重重一放……“啊哈”，打了个哈欠。

“过了十二点已经算第二天了吧？”

我喃喃自语着，心想躺会儿再起来看；哪知头一碰上枕头……

老爸老妈使劲儿催我起床，我睡眼惺忪地走到盥洗室，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结束洗漱；耗子就来叫我了。

耗子看了我一眼：“昨晚做贼去了？”

我没看他，按按自己的太阳穴：“我有点发黑晕，这段时间都有点……不会……不会是白血病吧？！”

耗子又看了我一眼，“嗤”了一声：“放心，你这辈子也别想和白扯上关系。”

我靠，说我黑也不带这样的。

经过花店，我推推耗子，说元旦晚会一结束，花店的生意又要好起来了。耗子笑笑。

一进教室，果果神秘地看了我一眼低头整理书包；我刚想和她打招呼，却看见自己课桌上有封信；信封上印着：“To 甄帅”，没有署名。

难道是果果给我的情书？

（32）

我拿着信封，问果果，知道这是谁放在这的吗？

果果莞尔，说不知道，一来就看到了。说完扭头就走。

我心里一阵失落，看看周围的同学，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晨读，没有人注意我这里的动静。我打开信，信上的字是报纸、杂志上剪下的。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方块字贴在一张白色的A4打印纸上，胶水还没干透；整封信就一句话：

甄帅：

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找来耗子；耗子一手托腮，一手横搭在胸前，眉头紧锁着分析道：“嗯，这种格式很像是黑社会的恐吓信；而且还提醒你已经注意到你了，说明来头不小……”

靠，你以为你是名侦探柯南啊？我又寻思着，我这么老实一人，脾气这么温和，不会得罪谁吧？

这时，李洋说外面有人找；我说谁啊，李洋说不认识，一位女同学。

我正在想是谁，走到门口，一个脸庞圆润，头型爆炸的MM睁大眼睛向教室里张望着；看身材还……应该是初中部的。我一出来，她立马认出我了，低头把我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

“请问你是谁？”

“我不重要。”

“那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

我说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回去了。MM低着头，不再说话；我正要转身，她突然把巧克力塞到我手里。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她撅着嘴，一个箭步、助跑、跳起来，跳到我的脖子那里没动力了；她游泳似的摆了摆手、踢了踢腿，硬是用肥嘟嘟的嘴唇在我的下巴上盖了一个大大的章，随即转头跑开。我赶紧使劲儿擦拭下巴；又看看四周，还好旁边没有人。

虽然这个MM不在我的审美之内，但是被人追求还是头一次，而且非常大地满足了我内心的虚荣。我得意了一下，正要回教室，MM不知从哪个角落又飘出来，说，你对我有感觉吗？

我吓了一跳，没有出声。

“那封信看到了吗？”

信？我猛然想到那封写得像恐吓信一样的东西：“哦，那是你……”

“对，是我！”MM打断我，用浑厚的女中音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她而不是别人。

“对不起，我现在……”

“不能对不起，你夺走了我的初吻！”MM再次打断我，而且反应速度惊人。

大姐，您贼喊抓贼、非礼我还在这边嚷非礼啊，搞错咩？

我很认真又很真诚地看着她：“对不起，这位同学，我觉得你好像有所误会，我并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她用浑厚的女中音撒起娇来，“你弹钢琴的时候还对我放电来着！”MM更加激动，好像我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我郁闷得囧在那里不能动弹……今天怎么碰上这么一脑残的人啊？

“元旦晚会上，你不记得了？”MM用浑厚的女中音，像马景涛似的抱着我的胳膊质问我。

我觉得我三百度的眼神还不至于好到从台下黑压压的几千双眼睛里挑中一双陌生人的眼睛暗送秋波。

“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你可能搞错了，我看的是你旁边那一位，不是你，抱歉。”我试图用她的逻辑来说服她；诚恳地道完歉，转身就走。

脑残MM在后面咆哮：“你记住，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会用绳子系住的，放心吧！当然，我只是想想，没说出来。

（33）

回到教室，耗子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听说刚刚有个美少女过来找过你？

我惊讶地看着他，靠到他耳边轻轻说，是美少女战士，会变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