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订了第二天飞香港的机票,起飞时间是下午2点20分。5点的时候我拨通了平措的手机,让他按时回来,我有事和他讲。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像是在讨论某个项目,他压低了声音说尽量赶回来,然后就挂断了手机。
可那晚,他竟没有回来。等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给他发了短信,没过十秒,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猫子,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有些暗哑。
“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明天去香港看望一个朋友,他病得非常严重,我。。必须得去。。”
他沉默了一会,我猜不透这几秒钟的时间他在犹豫什么,或是想问什么。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他终是没有说。
“不用了,我坐机场大巴很方便,你安心工作。。”这时,我忽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一个女声,再问他是谁的电话?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我却如遭雷劈,深夜三点,他和夏之秋还在一起,我不是傻子,不会纯洁到以为他们仍在公司加班吧。。
“那就这样吧,晚安了。。”我迫不及待的挂断并关了手机,困乏的身体默默地靠在窗子旁边。
猫子,你也会痛吗?你不是没心没肺的吗?
我苦笑着拼命按压心口,不明白那里为什么会这样刺痛。。。
恍惚中仿佛又见母亲寂寥伤痛的脸庞,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囡囡,不哭。。囡囡。。。不要哭。。”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慢慢靠墙滑下。妈妈,抱抱我,我不要孤单一人。。。。
(43)
很隆重的送机仪式,我深感惶恐。
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那么无声的站着听广播。平措的出现让我极为意外,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不过,看到我,脸上还是露出了他特有的甘洌,我的心里微酸,只是轻轻点头。他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咽了回去,我没追问什么,也没有给他任何单独说话的机会。他和青,阌健并排站在一起,为我送机。
广播适时响起打破了我们之间一丝尴尬的气氛,我该走了。
青上前抱住了我,嘱咐我万事小心,代问石子好,让他一定要坚强。我拍拍她的肩,表示一定带到。在分开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她在我耳边压低的声音,夏之秋在机场的休息区,就在我们的后面不远处。
我远远望去,看到了一身浅紫色套裙的她就坐在机场咖啡厅的卡座里,视线没有专注在我们这里,而是垂着头不知在考虑什么问题。
他们一起来的吧。我看了平措一眼,他的目光正凝视在我身上不放,内里竟是暗潮汹涌,不可名状的一丝痛楚很明显的显现出来。他在怪我吗?怪我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还是那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我没有心情听,此刻我只想逃开。
“不说再见了,你们大家多保重。。阌健,你一定要照顾好青。。”我向他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朝登机口走去。
“猫子。。等等。。”下一秒,我的身体被忽的揽进了他的怀抱里面,挣扎了一下,很紧很牢。我放弃,任他抱,只是低头不看他的眼睛。
“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他的声音还是如同昨夜那般嘶哑。我猛地抬头盯着他,气极而笑。
“要我原谅你什么?。。你需要我原谅你什么,我又算是你的谁。。麻烦你赶紧回头吧,二十米不远也不近,足够你找到幸福的。”我意有所指,他应该明白。
青要过来帮我解脱困境,却被一旁的阌健一把紧紧搂在了怀里,她气得在打他。
“我和之秋昨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听我解释吗?。。”他的神色惶急,怕了吗?徐颐达。你们没在一起又怎样,我不稀罕了,他自己亲手打碎了勉强维持的平衡,就莫怪我如此绝情。
我摇头挣脱了他的束缚,冲青河阌健摆摆手毫不犹豫的进了登机口。心里有一股发泄过后的报复的快感,可我清楚的知道那只是暂时的,也许等不到飞在天上,我就会痛不欲生。即使那样,我也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
手指习惯性的抚上腕上的天珠,却摸了个空。我苦笑出声,这原来都是上天的意思,佛曰人生有八苦,我此刻尝到了其中的爱别离的滋味了,果真是苦不堪言。
两个多小时后,我踏上了香港的土地。
接机的是电话里的那个陌生女子,噢不,现在应该成为石子的太太了。接机口的人来人往中,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她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温柔美丽,一口夹杂着粤语味道的普通话,轻轻的问我,是猫子?我微笑点头,她亦莞尔,让我喊她薇薇儿。
第一眼,我就喜欢了她,果真配得上石子。
车里,我们并排座在宽大的车子后座,她有司机跟来,经济状况应该很不错。我要去住酒店,却被她挡住了,一定要我回他们家去住,说房子很大,不用拘束,再说都是她求我来的。说到这儿,我们的神色都暗了下来,我跟她说先去医院吧,我想先见见石子。
非常想见。
(44)
车子来到香港跑马地的养和医院停下。这座以风景幽雅,可俯瞰整个马场的著名私立医院也以昂贵著称。
“到了。”薇薇儿让司机先给我开车门,她随后也下了车。扭身吩咐司机等候的时间,然后示意我一起进去。
“斯顿还不知道你来香港了。一会。。可能会有些状况。”斯顿英文是stone,也就是石磊的英文音译。薇薇儿说完有些忐忑的神情望着我。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别紧张,总要面对的,只是不知道石子见到我,会。。。。。
她没再说话,只是偶尔看看我,目光闪烁中似乎有了胆怯和悔恨,隐约还有一丝嫉妒掺杂在里面,她是石子的妻,却只能依靠我来挽救爱人的生命,对于一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我苦笑,薇薇儿,我不会抢走你什么,我只是不能看着自己爱过的他放弃生命,以后你就会慢慢懂得我的苦心了。
“你。。。。怎么来了。”他问完了后就死死的盯着我看,房间气氛异常的沉寂,只是那掩不住的异样仿佛马上就要炸裂开来,我冲他微微一笑,他那张因为病痛折磨而显得尤为憔悴的面容让我眼眶一热。
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说:“听说一块石头又臭又硬,我来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块。。”石子也轻笑了起来,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和煦温暖,我和他之间,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那般自然。可我明白,他笑容深处那暗藏的深情,骗得了他的妻子却逃不过我的感觉。
薇薇儿一直特别的注意我和石子的眼神动作,看到没有什么暧昧的情愫,她的脸上也放松了情绪,她帮我倒了杯茶,放在我身边的桌上,然后说要去找大夫问情况,起身离开了。
我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件私家套房,米色基调,深咖色的原木地板,装修典雅舒适,起身走到落地窗边,香港著名的跑马地景色就展现在我的眼前。正在心头酝酿着如何开口,石子却先说话了。
“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还如以前亲密时的那样充满诱惑力。我走到他的病床前,很自然的就被他拥在了怀里。心砰砰的跳着,一点也不像是身患绝症的病人,他的手抱的我很紧,像是解了相思,又像是不舍。
“怎么会来?。。猫子。。真的是你麽?。。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却真实的可爱。我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感受那久别的想念和属于他的温馨。
“为什么不想活。!”我扶着他的脸正视我的眼睛。谈起病情,很明显的他的眼里闪现出一道浓浓的痛楚。我心疼的轻抚他紧蹙的眉心,一定有原因的,不然他不会这样轻易放弃自己年轻的生命。
“你要我活着吗?。”他问。
我很用力的点头,心里马上就痛得要翻搅起来,当然,当然要活着!即使是绝症,总要试一试活着的机会,更可况你是石子,是猫子心中唯一的石子啊。。
他不再说话,只是把我慢慢拥在了怀里。室内有花瓶中香水百合的香味淡淡袭来,让人迷醉,只是那层绝望的伤感却牢牢地抓住了我们,可否还有机会,一切只能交给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