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我抱着孩子久久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就看见慧泪流满面的脸。

孩子的话尖刀似的剜进心里，

就那么使劲地剜呀剜，

疼到麻木，痛到失去知觉，

只感到酸、麻、呼吸紧促、没着没落。

你想抓住这疼痛的尾巴，

它却泥鳅般乱钻，

钻的你五脏六腑爬满蚂蚁，

不停地啃噬你的心，

没有解脱的可能，

没有结束的时候。

为什么越是豁达善良优秀的女人越是命运多舛？

无他，爱人胜过爱己。

自私的人是没有痛苦的，

这是她们的幸运也是她们的不幸。

我想起了02到05年的那几次的酒店相会，

有时候有孩子在，有时候孩子不在。

但场景都是差不多的，

每次离别都是一段思念和回忆的开始。

我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的血泪汗的日子，

可是我已经慢慢忘记了，

我还有可依还有紫霏还有妞妞，

可是慧呢？

她只有潮生，噢，还有一个我，

可那只是影子，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掉的风筝。

慧好久没出来，

我想她一定是看见我们，

我想她一定是在避免尴尬。

乖，去看电视去吧，

我和你妈妈有事情商量。

潮生乖巧地点点头，

手指划过我的眼睛，

爸爸，你的眼睛红了。

我再次抱起孩子，

用额头轻轻蹭她滑嫩的脸。

多好的孩子，她长大一定是另一个慧，

只是我希望她千万别遇上我这样的男人。

（218）

洗把脸，我慢慢走进里间，

慧静静坐在床头，低着头。

我在她跟前单膝蹲下，

尽量让自己变得轻松。

慧，最近没感觉身体不适吧，

是不是按照医生的要求经常去医院检查呢？

嗯，慧点点头，不敢抬头看我。

我捧住她的脸，

满是泪痕的脸。

我像往常一样抱起她，

自从手术过后她体重好像降了许多，

我能轻松把她抱起了。

对不起，慧，

我最近走不开，我一直记着给孩子的承诺呢，

我连礼物都买好了，

可是我……

我不能把我当前的境况说给她听，

她会担心她会难过，

她会认为这一切是她造成的，

她就是这么善良她总是这么善良。

没什么，我知道你忙，

所以我来看你呢。

慧努力想笑，可嘴角只是抽动了两下，

然后就是滂沱的泪水。

我震惊了我害怕了。

06年以后我就没见过她如此放肆地悲伤，

慧一直表现的平静如水，

只是偶尔泛起涟漪。

慧一直在自控一直在淡定，

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

连我都慢慢习惯了，

我都快把这一切当作慧区别普通女人的特性了。

可是慧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母亲，

我把她想像的太伟大了。

也许是我下意识想给自己减轻压力，

所以一厢情愿地那样认为。

（219）

我把她抱的更紧了，

能感觉她的骨头扎的我肉疼。

慧，我一直等你说句话呢，

你就说一句：跟我走吧，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回头。

可你就是不说。

慧胸口起伏的厉害，

哭声压抑的非常呜咽。

好像认识她就没见她这么悲伤过，

可是我能理解，

这是压抑了8年的悲伤，

它一直存在，只是找不到出口，

如今它爆发了，当然会具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别这样，慧，你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我尽量缓和我的语气，

抱她的胳膊也松了许多。

死就死了吧，你以为我多想活，

要不是因为孩子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我。

慧咬牙切齿地说，

面目变得扭曲，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她，我感到陌生和害怕，

同时又感到内疚和痛心疾首。

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害我一辈子！

害我一辈子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孩子！

伴随着厉声地质问慧慧狠狠敲打我的胸脯，

力道之大震的我胸口非常非常非常地疼。

你以为我大度我善良我无私我豁达，

告诉你我没那么好，

我天天盼着她死，

满意了吧，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就禽兽就是畜生就是……就是天下最坏的人，

慧不停地不停地流泪，

声音嘶哑了，眼泪流干了。

我默默承受这一切，

忘了痛忘了一切。

也许她压抑太久了也许她只是忍不住爆发了，

我不会怪她，相反我以后会比现在更爱她，

我坚定了我的信念，

以后不管谁反对我都会定期去太原的。

（220）

你知道吗，

这5年我无数次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

无数次走过我们住过的酒店，

无数次走过你的单位你的小区门口，

又一次还竟然见到了你的车。

我想冲你招手可举不起手，

我想冲你呼喊可张不开嘴，

我只有捂着嘴默默流泪，

惹的司机一直问我怎么啦。

每一个夜晚我都失眠，

我没在12点前睡过觉，

所以我的眼睛长期是肿的。

床太大了，

我只能占很少一部分。

我想换成单人床，

可是我要等你来。

暖气再足我也会感到寒冷，

孩子代替不了什么，

她给不了我想要的。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求你。

我猛地站起，

脑子晕晕的，不停的来回踱步，

这是我焦躁不安到极点的表现。

我怕我会吓着我的慧，

我缓和了自己的情绪，

重新抱起她，恶狠狠地，

说吧说吧，把你心里的苦全说出来。

慧被我的表情吓着了，不说话了，

呆呆地看着我。

（221）

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最近我看电视剧看多了，

你别把我的话当回事，

那也许是我入戏来呢，

看来我有当演员的潜质呢。

慧努力地想笑笑，

用平静调侃的语气来化解眼前这巨大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