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0）

从马桶上起来的一霎那，

竟然有眼前一黑的感觉，

隐约还出了点冷汗，

这是我极度紧张时候的表现。

我血糖低，

遇到特别棘手的事情时会出现这种症状。

出门前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尽量平抑自己不知所云的复杂心理。

爸爸你在卫生间待那么久，

是不是拉肚子了？

潮生很调皮地问。

没有，没有，

我有带着一丝慌乱回答，

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怎么突然联想到三国鼎立的局面，

纷乱、复杂、多变。

我是不是该到了舍弃一些东西的时候了？

紫霏那边刚怀孕，

劝她打胎是没有可能的。

故意把她弄流产，

我想我还不是兽类，

所以做不出来。

慧这边谈不上舍弃不舍弃，

至少10年之内就这样了。

可我依然对她们最关注，

因为不在身边。

可依和妞妞那边我操心最少，

也最放心，

老天拿走了她们一部分幸福，

却补偿了另外一种温暖，

她有把她作为生活中心的家庭，

父母的爱依然在她身上延续。

而妞妞已经是个可爱地小姑娘了，

独立、开朗、自信、漂亮，

我看好她的未来。

（991）

吃过饭慧主动去刷碗了，

她是想让我妈看看她是个既有知识也勤劳的贤惠女人，

可是她不了解我们那儿做家务就是男人的义务。

我当然不会大爷似的坐着剔牙，

我连她洗洗碗也于心不忍。

你去陪我妈聊天去吧，

我来洗。

我有点不敢和她单独待在一起了，

怎么感觉我让紫霏怀孕是对她的背叛，

事情整个颠倒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妈，

我甚至有点恐惧，

她躲躲闪闪地说。

让她帮我系上围裙，

然后让她站一边看我刷碗，

一边说着话。

我妈很好相处的，

你们有相同的职业，

应该有共同的话题。

以后你就让她做饭，

因为她不可能适应你做的饭菜口味，

但你能适应她做的饭菜口味。

不需要有什么拘束，

就把她当你妈，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唯一注意的是别让她和你妈见面，

我妈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

慧不停地点头，

我在想是不是有点难为她了。

（992）

晚上让我妈睡哪儿？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噢，我想想，

慧也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我看就跟孩子一起睡吧，

反正她那1.5米的床也能睡俩人，

也多些机会相互了解。

客房太小，

还临时充当了储物间，

收拾起来也麻烦。

我征求慧的意见，

她说这样挺好。

吃过饭我妈陪孩子午休去了，

看得出来我妈不太情愿，

她还是有点不太适应陌生的环境和特殊地关系，

但为了我也只得忍一忍了。

我犹豫是不是该把紫霏怀孕的消息告诉慧，

现在不说等孩子出生了再说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感觉我有必要向她坦白，

又担心她以为我暗示她什么。

慧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感觉你像安排什么似的。

我摇摇头说没有没有，

始终还是没有胆量说出来。

（993）

慧眉宇间有点紧憷，

摇摇头说，不对，

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还不是小事。

慧太了解我了，

她能读懂我的眼神，

她能看穿我微笑后背后的无奈，

她能分得清什么是力不从心什么是欲罢不能。

没事的，

你不当我是妻子了吗？

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一起分担，

无论什么样的事情。

她微笑着鼓励我，

拉着我坐下。

温柔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不知道是被感动还是激动，

我紧紧抓住她色手，

把脑袋耷拉在胸前，

像个犯错的孩子。

她怀孕了，

我用蚊子般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

谁怀孕了，

是可依还是紫霏？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情绪一下子低落到极点，

拉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眼角，有泪滑过。

慧，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在极端伤感的时候还能憋出这样“幽默”话，

不是因为我的睿智，

而是因为我的慌乱。

（994）

慧软绵绵地躺在床上，

侧着身子朝里，

蜷缩着腿。

她现在一定无比地失落，

而我连安慰她的勇气也没有了。

她清楚孩子在我心中的重要性，

这么多年以来，

链接我们最大的纽带不就是孩子么。

如果紫霏不怀孕，

她心理上有种隐隐的优势，

她能因此而名正言顺地接受我所有的好。

尽管这种优势很可笑，

尽管这种优势是暂时的，

毫无存在的基础的。

可是她不觉得，

因为她需要这种自我调节式的心理安慰。

可是现在紫霏怀孕了，

她心理上那种隐隐的优势立马荡然无存，

好像被无情地扒开伪装一样，

把自己暴露在世人面前，

任由别人指指点点。

蒙羞的不仅是她自己，

还有孩子。

如同慧了解我一样，

我也十分了解她。

(995)

我也躺在床上良久，

再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后，

我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没有动没有反应，

那是心如死灰的表现。

没有一句安慰和道歉的话，

一想能言善辩的我竟然说不出一句像样地话。

你们明天都回去吧，

求你了，

别在折磨我们了。

这样的话比刀子还锋利，

无声无息地刺进我心里，

拔出来的时候也不带一滴鲜血，

可是心已经被豁开了。

我得罪了最不愿意得罪的人，

我击碎了最不忍心击碎的心，

我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老糊涂了，

怎么能把她想的那么坚强呢。

如同摔碎了最真爱的花瓶，

那种懊悔、自责、无奈、痛心疾首，

在我心里翻动纠缠，

直到心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只留下满满地痛。

（996）

我搬过她微微抖动地肩膀，

奇怪地是她竟然没有流泪，

这种不正常的反应突然让我很害怕，

我还是愿意她能在我怀里大哭一场。

她没流泪，

我却害怕到哭泣。

慧，你别吓我，

我知道我错的厉害，

可是我对你们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就不能原谅我一点点吗？

我懊悔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好像她也在流泪。

对不起，

不存在原谅不原谅你的问题，

我当然明白其实你们这样再正常不过。

只是不能原谅自己的自私和滑稽，

我太想当然了，

我太会安慰自己了，

既然是梦，

就总有醒的那一天。

可是你知道吗？

我就是不愿意醒。

我恨你，

你为什么打破我的梦，

你让我们以后靠什么来支撑漫长的几十年？

她终于压抑不住汹涌澎湃的悲伤，

紧紧抱住我痛哭失声，

还拼命压抑声音，

呜咽的哭声更让人心碎。

（997）

我也紧紧抱住她，

任由她的手在我身上抓挠捶打，

但愿我不算温暖的胸膛能温暖她周身的凄凉。

好久好久，

慧坚定地对我说，

别逼我赶你们走，

下午去订票吧。

她语气坚决地不容一丝考虑，

我只能茫然地看着她，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接着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好久没出来。

我突然有点担心，

跑进去看看她，

见她坐在马桶上一动不动，

脸上的妆容很精致。

见我进来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