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4）

我把潮生抱起来放在腿上，

擦去她嘴上的饭粒，

抹去她眼里涌出的泪水。

对不起好闺女，

爸爸也想天天和你们在一起，

可是……

我想说我现在的情况，

又欲言又止，

她只是一7岁的孩子，

怎么能承受那么大的打击呢，

凭什么能承受这么大的打击?

闺女别着急，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你看我们的新房子都快装修好了。

潮生懂事地擦擦眼泪，

说爸爸我没事，

等长大了我会去找你的。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低着头不敢看她，

眼睛已是模糊一片。

孩子的一句话利剑般穿透我本来就很单薄的心，

人心果然是肉长的，

被刺穿的感觉真的很疼，疼得钻心。

（935）

我的心快缩成一团了，

可是我还得继续安慰孩子。

快点吃完继续做作业吧，

做完爸爸陪你看电视。

她在我的鼓励下快速把饭扒完，

擦擦嘴跑进她房间做作业去了。

哄完小的还得哄大的，

慧倒是没滴泪，

木然着脸坐在卧室的沙发上，

脸上全是泪痕。

干吗呢，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我用手揽住她肩膀，

没想到她用力一甩，

把我僵在那儿了。

待了几分钟，

我灰溜溜地走回餐厅，

慧紧跟过来，

脸上带着歉意地笑。

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故意想那样的，

她一边吃着一边对我说。

别这么说，慧，我会难过，

我怎么会在乎呢，真的，

你可不能有什么压力，

我反正是皮糙肉厚，

你挤兑我欺负我我也无所谓。

我装着一幅无赖的面孔，

心里却难受的要命。

不是因为她异常的反应，

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因果报应。

（935）

看着慧强忍着绵延无尽的悲凉，

还得尽量让我放轻松，

我的心好像被油煎似的，

精心烹制的饭菜也剩下大半。

我感叹慧的坚强，

即使意识自己的错误也绝不低头，

只要坚持自己所选则的就不回头。

除了感叹我又能怎么样呢？

有一种人，

如果你能开启她封闭的心门，

她会把你留在心中永久保存。

纵然青丝如霜黄花飘落红颜渐老，

心中仍如开始一样纯真。

远处的西山天际一片暮色沉沉，

又是一个黄昏。

回首多甜蜜几番哀愁起起落落，

始终悔共度此生。

城市中已有点点灯火，

暮色就要渐渐昏沉。

笑也带着泪满唇，

感叹年华竟是一无余剩。

晚风中游荡多少凄凉，

道不尽这旧梦前尘。

我把饭菜放进把冰箱里，

收拾好碗筷刷碗去了。

洗的很慢很细，

好让自己有思考的余地，

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来这么勤快？

可是我觉得来的够少的了，

是该对她们远一些还是近一些？

怎么着都不是。

望着眼前洗干净的一摞碗碟，

我又想摔在地下的冲动，

那清脆的响声一定很过瘾。

（936）

思绪还在四处分散的时候孩子跑进来了，

爸爸，

你怎么还没刷完碗，真勤快，

妈妈吃过饭不刷碗，

都是等到第二天晚上做饭的时候再刷。

我心里一紧，

孩子不经意的话道出了慧内心的慵懒和烦躁，

没有我的日子里，

她已经没有勇气和耐心把生活过的完整，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家具上薄薄的灰尘，满满的垃圾桶，有点发皱的衣服，

都显示着慧内心的破碎和逃避。

少了一个人，

再怎么努力都不会完整。

走过了多少山多少水多少日子，

岁月如浮云，

走过了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的红尘。

过往的人谁不能问，

谁来为你点亮那一盏灯，

照亮你孤独的灵魂。

繁华是一场梦一场云烟一场空，

情缘是起起落落来来去去的风，

爱你的人可以等，

可是谁来为你擦干你看不见的泪痕。

亲爱的淑慧，你怎么能明了，

这世上纷纷扰扰颠倒的黑白，

可怜的淑慧，你怎么能够躲得开，

早注定一生一世被爱伤害，

如果是没有当初的那一个吻，

你会不会心甘情愿做一个痴心的人。

当所有的疑问都已划上句号，

我们已经是满脸细纹。

（936）

我拉着孩子的手去看电视了，

开始她坐在我和慧之间，

依旧看着《喜羊羊与灰太狼》，

我们不可能跟孩子挣遥控器，

本来心思也不在电视上。

我把手绕过潮生的后背，

牵住了慧的手，

她没有任何惊奇地表现，

怕孩子看到，

只是浅笑着看了我一眼。

想起了我在剧院隔着妞妞牵可依的手，

想起来第一次和慧见面在三月的寒风中牵慧的手，

一样的手，一样的感觉，不一样的人，

要是她俩是一个该多好。

我用手指细细捻着慧的手，

用手指在她手心画圈圈。

记得在这间房子里渡过我们的第一个夜晚的时候，

我在慧的手心用手指写字，

第一个字是“爱”，

比划很复杂，

可她一下就猜出来，

或许那是心灵感应吧。

（937）

8点多的时候潮生想睡觉了，

她悄悄在我身边耳语，

爸爸，你愿意和我一起睡么？

妈妈很晚才睡，

有一次我半夜上厕所还看到她还在看电视呢。

还哭呢，

我问她为什么哭，

她说是被电视剧感动的，

我不信，

她几乎不看电视。

我稍微放松的心又被孩子的话弄伤了，

伤的很重，

基本没有愈合的可能。

她在我面前表现的悲伤只是冰山一角，

我把她想的太坚强了。

她只是千千万万普通女人中的一个，

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可以一个人独自面对悲伤，

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肩膀，

都是她所有的渴望。

而我，只能偶尔给她这些，

温暖过后是更加悲凉。

（938）

爸老了，现在也睡不着，

你先去睡吧，

孩子高兴地去睡觉了。

我给她解开鞋带，

脱下鞋子，

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床边，

盖上毛毯，

又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好好睡吧，爸陪着你，

嗯，她假装闭上眼睛，

等她发出细微的鼾声我才离开。

客厅的吊灯已经关闭，

沙发边上的灯光有些迷离，

慧的脸庞被灯光分割的或明或暗。

我坐在她身边，

不知道是该把她的脸放在我怀里，

还是该把我的脸放在她怀里，

漫无边际的隐痛似乎从房间的角角落落袭来，

无声无息却让人不能动弹。

（939）

窗外的月光折射进开着的飘窗，

冷辉如水银泻地，洒落了漫天的离愁别绪。

九月的清风舞动着窗帘，

月光仿佛也被窗帘缠绕似的，

温柔的如一片忧伤，

好像现在你平伸出手掌，

就能捧得一捧凄凉，

对面难解相思痛，云在风中月在天。

我有点不敢面对慧了，

所有的安慰和柔情都变得一钱不值，

此刻就算她要我的命我也得给。

可是她不稀罕，

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还能在乎什么呢。

我只有鼓足勇气抱住她，

不敢说一句话，

任何宽慰的话只能增加她的悲伤。

慧也不说话，

闭着眼像睡着似的，

只是眼角有两颗大大的泪珠。

我试着用舌尖一舔，

苦苦的，咸咸的，

仿佛她这些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