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偎在我怀里喝着水，

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

还有几缕浸在杯子里，

我用手把那几缕头发拢在她耳后，

滴滴答答地滴着细小的水滴，

打湿了凉席。

我想和苦丁茶，

你去帮我泡杯吧。

她对我哪怕一点点的要求我都很认真地完成，

好像那对我来说是给我报恩的机会。

我受了某种奖赏似的高高兴兴去泡茶，

结果把茶叶放的有点多。

我把被子端到慧面前，

她笑着看了我一眼，

好似奖赏我一样。

她喝了几口后说你也喝一口吧，去火明目静心。

我喝了一口，

妈呀，苦的我舌头快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第一次喝苦丁，

也许就冲它名字喝的，

想知道究竟有多苦，

结果一喝就放不下，

一天不喝还不习惯。

我不敢看她的眼神，

苦丁再苦能苦过她的心？

就算黄连在她看来也没感觉。

（829）

也许这世界真有那么一种人，

平生不轻易付出真情，

但一旦认准就毫无保留地付出，

一点也不留给自己，

哪怕刀山火海也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傻也好，痴也好，

自己感觉不后悔就行，

只能无奈得地这么说了。

一切都对，

唯一不对的是时间。

你我相遇的时候已经非常的迟了，

虽然只差一岁，

可惜我已经身为人夫人父。

也许早几年就好了，

绝望的我常常无聊地这么想。

不过我又自私地认为你是幸福的，

相遇如果晚了你是别人的，

相遇如果早了我是别人的。

就是这个时候相遇，

你才是我的，我才会是你的。

你虚掷28年的光阴，

等我长大走进你生命里。

我懵懵懂懂地苦守27年的岁月里等你到来，

教我如何去爱。

我好比那火柴跟着你画出神奇的火花，

在你最美丽的时刻让你遇见我。

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为了这样的悸动。

我甘心倾洒今生的泪珠，

我甘心守侯今世的无解。

（830）

一杯热热的苦丁茶下肚，

慧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我去冲个凉，

又出汗了，

我也去，

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说着调皮的话语。

慧未置可否，

只是歪着头看了我一眼。

无数的水珠从花洒里涌出，

垂下万千条闪亮闪亮的细线，

细线又跳跃成水珠，

轻轻冲洗着她光洁的身子。

一层薄雾升腾而起，

她就成了薄雾中翩翩起舞的莲花仙子。

我给她披上浴巾，

抱她回房间，

把空调调高了2度。

我给她细细地擦着身子，

头，脚，脖子，胸，臂部。

我让她坐在床上，

擦拭着她细瓷花瓶般的小腿，

以及每一个脚趾缝。

想起了那年给她剪指甲的场景，

忍不住把她的脚贴在在我脸上，

还忍不住亲了一口，

慧没有说话，

再次涌出的眼泪就是她所有的语言。

（831）

仅仅几年光景，

慧原本软润滑嫩的双脚变得有点粗糙，

甚至还有了一些死皮，

心已经老去，

什么都不再青春，

人在回忆中，

一切都心无旁骛。

我给你修修脚指甲吧，

看慧的脚指甲有点长我忍不住说。

她点点头不说话。

我把她双脚放在我膝盖上，

仔细修剪着脚指甲，

临了还细细打磨一遍，

尽量让剪指甲圆润光滑，

这样就不会勾破丝袜。

等一切都完成，

我吹去她脚上的碎屑，

依旧把她脚捧在手心，

像依依不舍自己亲手呕心沥血做成的作品。

（832）

时间要是固体就好了，

那就可以用压路机把它压扁，

这样就能延伸很长。

我们都侧卧，

面对面地躺在床上，

谁也不说话，

谁都不愿意睡去。

现在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太宝贵，

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要是睡过去了，

岂不白白浪费几个小时？

这样的挥霍太奢侈。

几个熟悉的字跳出来，

一天一万年。

（833）

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略显疲惫的大眼睛偶尔忽闪一下。

年轻时候的大眼睛是那样精神那样有神，

现在的大眼睛却失去光芒，满目伤神。

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下，

于是我就把握住了她的全部。

她也伸出手摸着我的脸说，

知道么，

知道你什么举动最令我最难忘？

不知道，

我傻傻地回答。

那年我快生孩子了，

其实越到临产我越害怕，

害怕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害怕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那天我在窗口看见你徘徊的身影，

我的心快跳出来了，

我想大喊，我想大哭，

可我竟然没出声，

眼泪却没少流。

那时候我就坚定信心，

以后的日子无论怎样我都会坚持走下去。

她边说边尽量让自己自然，

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流出来。

慧，你知道你最令我难忘的时候是什么吗？

是那年你在火车站送我的时候，

你一边着手臂，一边捂着嘴，泪流满面。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别说了，

慧捂住我的嘴，

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悲伤。

这一段摧心伤肺的孽缘，

这一个旷世难寻的女人。

她不知苦好她不知甜，

她不知什么时候能把家找见。

没有花开，她无声诉说着无耐，

像一只候鸟离去又回来。

她不知咸，她不知酸，

不后悔有些事有些人最好别碰见。

她等着花开，她独自诉说着喜欢，

像流水的日子一年又一年。

眼泪和孤独不知道往哪里埋，

愁烦的眼不妨把幸福翻开。

天下的事亦如此的平淡，

世上的人啊生死各孤单。

你我流浪在春来秋去之间，

却将整个寒冬，

塞进了彼此心里面。

（834）

这一天究竟想了多少事情？

这一天究竟抛洒多少眼泪？

这一天究竟念了多少回忆？

现在我是把每一分钟都当成一天来过的，

那样就能够好似过了一年。

我眼皮已经在打架，

却不敢合眼，

怕一睁眼就是黎明，

我不得不走向机场。

你看你困的，你就安安心心睡会吧，

我下午睡了4个小时，

现在我就陪着你踏踏实实睡一觉，

慧摸着我的依然瘦削的面颊说，

不得不说，还是她最懂我。

慧，你知道么，

我保留了所有看你时候的机票车票电子客票发票，

等咱们年老的时候把它展开，

就能清晰地回忆起咱们走过的路程，

你说我聪明吗？

慧不说话，

坚持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下。

亲爱的，

既然咱们生不能同枕，

那就死后同眠吧！

我狠狠地这么想。

当我在你前面离去的时候，

请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那其实是我的自私，

我不敢面对失去你的悲伤，

只好把难题留给了你。

也不必在我坟前插蔷薇，

也无需浓荫的柏树，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

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只是请你一定记的我，

那样我就不会孤独。

如果你在我前面离去，

我会好好修好你的坟，

让它宽敞点，

好容得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