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沉闷枯燥而又活力四射的青春生活给他们带来了源源不绝的回忆素材,忆往昔,看今朝,只叹人生多蹉跎。常雨泽他们正是年富力强的黄金年龄,正是建功立业步步高升的黄金年龄,但是,他们的话题里开始出现对人生无常的深思,因为,他们的话题里谈到了死亡,老同学的英年早逝。
他们高中同年不同班的同学魏保利今年初死在了非洲。中国建筑在非洲开发建设了许多项目,魏保利是中国建筑非洲分公司的一名监理工程师,前年去的非洲,今年初他所在地区发生了动乱,一伙流匪袭击了他所在的工地,他不幸被流弹击中,抢救无效客死他乡。他的遗体送回国后,中建公司给他开了一个追悼会,县高中作为他曾经的母校也派人出席了追悼会。
另一个英年早逝的老同学又出现在他们的话题里,常雨泽他们的同班同学夏华,当年他是班里的尖子生,学校里内定的清华北大人选,可惜他高考发挥失常,连本科线也没有挂上。他遭受落榜打击,一时想不开,点火自焚,没有成功,最后被人救起,面部严重烧伤,落下个人见人怕的鬼模样。令人叹服的是,夏华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而是跑到广东辛苦打拼。夏华凭着聪明才智和艰辛,很快创下一番事业,据说两千年初他就拥有亿万产业了。
夏华在外成功创业,回到老家非常低调,知道他底细的人很少。零三年春节,夏华回家过年,向兰马县希望工程捐款一百万,向县高中捐款一百万,从兰马县希望工程成立至今,个人捐款一百万都是最高纪录,至此,他的老同学才知道他已经是亿万身价的富豪了。
由于他严重毁容,他从不出席公共场合,与老同学也很少联系,除了谢成杰,谢成杰与他是临村,两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好朋友。据说兰马县的领导专程去广东邀请夏华回家乡投资,夏华也有回报家乡的意向,就在他准备回家乡大展宏图时,突生横祸。
零六年夏天,夏华回家看望父母,不幸淹死在他村北的一片水潭里,真是天妒英才。不象魏保利是外班,他们的印像不太深刻,而夏华是他们的同班同学,所以他们能轻易回想起夏华的音容笑貌,想想他大起大落的坎坷命运,都唏嘘不已。
“县里宣传的那些所谓农民企业家,他们与夏华一比,狗屁都不是,夏华,我见过一面,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饭庄老板梁天雷喝杯酒闷声说。
“夏华,是一个好人,真的是好人!”谢成杰喝得满脸通红,提起夏华的名字眼里泛起泪花。
常雨泽的心情越发沉闷,徐虹的出轨已经弄得他痛苦不堪,现在又提及夏华的故事,更让他有点不舒服。常雨泽与夏华的关系还不一般,高三时,常雨泽已经开始偷偷追求徐虹,可是,徐虹偏偏对他没感觉,反而对夏华另眼相看,甚至据传她和他还发展到比较亲密的关系。高中生活,充满了青春的燥动,异性之间的交往都是朦胧神秘甜涩参半的,换作他们现在成熟的眼睛,往日那些懵懂都是如此可笑。
当然,在高中学校的严酷管制下,任何男生女生之间的交往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徐虹和夏华的交往也在高考的重压下不了了之。夏华现在已经深埋于地下,徐虹也如愿成为了常雨泽的妻子,常雨泽理应早该释怀,可心里反倒是堵得难受,徐虹也好,夏华也好,他都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名字和故事。
冯炎看到常雨泽神色不佳,明白他与夏华之间往日曾有一点小过节,就引开话题说:“老同学们,让我们干了这杯酒,为地下的致哀,为活着的祝福。我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为我们的团聚干杯,为我们的健健康康干杯,祝愿我们天天发大财,钱当柴禾浇,宝马当板车拉,三奶四奶当丫头使。”
老同学的情绪很快都调整过来,开始兴高采烈的划拳喝酒起来。
喝得差不多了,冯炎提议去唱歌。
常雨泽借口头疼,从饭店出来直接回家去了,没心情,唱歌也没精神。
回到家,常雨泽就让妈妈给他铺床,他以前的睡房还没有变动。
宋腊梅不解的问:“你不回家吗?”
“你看我现在喝成这样,放心让我开车回去吗?”常雨泽使了一个小计策,他知道这样才能说服妈妈。
“就是,喝酒开车最容易出事。你今晚就不用回去了。”安全第一,宋腊梅立即顺从了儿子的意愿,“不回去也行,赶紧给小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刚才小虹打过两个电话问你,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让她急坏了。”
“哦,刚才我跟同学喝酒,手机调到震动,没有听到。”
“你回来喝酒是不是故意躲小虹的,她不让你喝酒是为你好,要说公事吧喝点酒就算了,都是老同学还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你看你爸,喝酒喝出高血压了,再不注意就会出大问题。”
宋腊梅一边唠唠叨儿子,一边给儿子拿出一盒海王金樽,“这是小虹给你爸买的,让他坚持吃,对喝酒有好处。给你也吃吧。”
常雨泽给徐虹打电话,告诉他跟老同学喝了点酒,晚上睡这,明天一早回去,如果是往常,他喝多酒了会感到有愧,所以说话的时候会小心亦亦的,变着法子讨好她,今晚他情绪不佳,借着酒劲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徐虹不以为忤,细心的交待他多喝水,盖好补子,记得吃几粒海王。对于徐虹的关心,常雨泽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
“瞧你什么态度,小虹关心你是为你好,你别把她的话不当会事。”宋腊梅心目中徐虹是完美儿媳,儿子应该全心全意的呵护她。
接下来的电话立即调动了常雨泽的情绪,是露露打来的,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常雨泽立即兴奋起来。
“爸爸,你又喝酒了。”
“爸爸没喝酒,只是一点点,一点点,你知道吗。”
“爸爸骗人,一点点可以不回来吗,爸爸不想给露露讲故事吗?”
“爸爸明天一定讲,露露想听什么故事呢,喜羊羊的故事还是芭比公主的故事?”
“嗯。”露露想了一会,“明天我再告诉你。爸爸,你先睡吧,晚安。”
常雨泽听见电话里加杂徐虹的声音,她让露露少说几句,让他早点睡。
“晚安宝贝。”
“奶奶晚安。”徐虹又教她说。
“露露晚安。星期六要跟爸爸妈妈过来啊,爷爷奶奶都想你了。”宋腊梅听见孙女的声音喜不自禁。
常雨泽终于睡下了,被褥都是新的,晒得又柔又软,躺在上面就象妈妈的怀抱,温暖安心。
这间房子纪录了常雨泽的整个青春生活,墙上至今还贴着他从中学到大学期间获得的奖状,还有曾经的偶像香港四大天王和台湾小虎队的画像。但是,墙上最佳位置并非偶像,而是女神的照片,徐虹就是他曾经的女神,他从高中第一眼看到她起就深深的爱上了她,他把他所能找到的她的照片都贴在了墙上,这样他睡觉时也能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