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是主任医师，号称我市骨科妙手。擅长股骨头坏死、强直性脊柱炎、人工股骨头置换术等疾病治疗，当然了，捞钱不但是妙手，而且是快手。

作为骨科主任，又是名医，所以重大疑难手术基本是他来操刀，从而回扣也就哗啦啦地流到了他的口袋。老李尤其喜欢向有钱人动刀，他有个行为我是不耻，对红包的欲望很强烈，有钱人给红包大方，让老李欲罢不能。我相信，他无止境的欲望总有一天会给他带来霉运。

老李正绘声绘色地和那位土财主商量人工关节置换的手术，并装模作样地详细讲解病情。

“置换手术是有难度的，对关节的要求非常之高，费用也不低，所以你得做好准备。”老李正襟危坐，眼睛炯炯有神，俨然一付绝代名医的嘴脸。

我听到他这句话就很佩服老李的讲话艺术，首先要把患者一巴掌给拍晕，夸大手术难度，让患者要做好付大钱的准备，这是铺垫的艺术！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医学发展，人工关节置换手术已经不是什么高科技。比如上海那么大的城市，一年也就8000例这种手术，而阑尾割除一年也就8000多例。数据能证明一切，这种手术在大医院里太稀松平常了。

“我知道，早准备好了。”土财主忙不迭地点头。“不知道我这手术的那个人工关节要多少钱？”土财主最关心的是本质问题。

老李拿着笔想了想，说：要30000多，这光是材料钱。

“这么个玩意太贵了！”土财主心疼得皱起眉。“我怎么听说还有10000左右的？”

老李漫不经心地说：10000左右的那是国产的。

“国产的也行啊！”土财主喜笑颜开。

这厮太可爱了，就图便宜，太TMD抠了。

“国产的我们医院从来没用过，不好意思。”老李很抱歉地说。

土财主顿时哭丧着脸：为什么不用啊。

老李很真诚地说：作为医院，肯定是要帮患者省钱，但国产的根本不过关，寿命只有5年，我们医院从来没进过货，不能让患者白花钱啊。

土财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我不禁好笑，这鱼要上钩了。

“在我手里的患者从来都是用进口的，虽然一次性投入高点，但寿命长，省得你到时再动刀啊，另外国产的效果也很差，你想想啊，植入身体的玩意能用差的吗？”老李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循循善诱，很有耐心。

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患者，听到医生这么说，借钱也得换个进口的，因为老李把国产的关节说得像个狗屎一样，而且还用了恐吓夸张的一些技法。所以，土财主乖乖地同意了用进口货。

短短几分钟，老李就有9000元的回扣到手了。人工关节一般是30%的回扣，如果用国产的，回扣才3000元。只要上个小学的人都能算得出，用哪个更划算。

像老李这种级别的医生一年搞个100多万的回扣很正常，比成天到晚想心思赚钱的开小公司的老板舒服多了。

可能多年之前谁也没想到，医生也会是一个快速致富的好职业。当官的人收点贿赂还担心纪委来查，有人写举报信。而在医疗行业反腐败也就是一句屁话。所以我一向觉得，做医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好的决定！

当年从农村老家去省城上大学，买了件29元的衬衫还抠抠嗦嗦，只记得那件衬衫好白啊。而现在我穿一两千元的名牌衬衣眼睛都不眨一下。人啊，一定得有钱，我擦车的抹布还几十元一条呢。

我们李主任比较赏识我，因为我拍马屁的功夫比较好，懂得投其所好，另外老子的确手艺也不错，头脑灵活，手脚麻利。

老李不好色，不好赌，不好吃，不好抽。这种人表面看起来是没有漏洞的，但我就能抓住他的命门。老李爱好书法，其实一手烂字像狗爬，每每附庸风雅我看了都要呕吐，但人家自诩为文化人，就特别对文化的东西感兴趣。

在我有了主刀权以后，我存了点回扣，一下子买了一套限量发行的绝版书籍送了给他，价值7.8万元。我送礼的风格就是：要么不送，要送就得大手笔。必须是他喜欢的东西，一下子把他拿下！

那天晚上老李满面红光地收下我所说的几本破书，我很谦虚地说几张纸不值钱。但谁都不是傻瓜，光看那镀金的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在他家楼下，我手上捏着老李“回赠”的一盒茶叶，站在路灯下打车。冬天的夜晚寂静而荒芜，烈烈寒风呼啸刺骨，我轻轻地对自己说：陈为，你翻身的日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