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下,停住步子回头,看见中间瘦高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清俊的面容。
吴觅不是卫莱,我可以对卫莱冷面以对,但是对吴觅不至于。
他原本应该已经要走了,见到我后与身边人低声说了两句,那几人便走了,而他走上台阶到我跟前。“有点事要像你求教,方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下吗?”
话说到如此,我自是不可能拒绝,点头而道:“跟我走吧。”
在办公区域找个单独的空间还是有的,吴觅随我进内后没急着开口,而是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眼来向我看过来。
问的第一句话让我感到意外:“卫莱是不是找过你?”
默了片刻坦言承认:“有碰见过两次。”
“那你已经知道当年那事了吧。”吴觅淡淡的语气里含着微讽,使我不禁蹙起了眉。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来我面前提及当年,似乎都在暗示着我其中有隐情。卫莱的我不想听,周瑜那边早上几乎就要讲了被周亮打断,现在吴觅又提起。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并不太关切,无非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再大的隐情,也没有比我父亲的命来得重要。
所以我没有主动去提问,只当默认了等着吴觅下文。
但听他转移了话题:“还记得那年我找你时候的事吗?”
“你是指……”我不太明白他说有事找我求教,却在这回忆过往的是什么原因,是看见了我就想起当年了?
他说:“就是卫莱第一次怀孕前,她跟我闹分手,我便来找你。后来得知她怀孕我心急得不得了,可她又因为赌气而骗我说孩子是老大的,当时我还真的犯浑信了。觉得自己爱错了人也信错了人,后来是被老大一棒子敲醒的,我跑去医院查,果然查到她故意改了体检单上的孕期。孩子确定是我的,可我们那时太年轻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来后悔。”
听了个不算短的故事,当年那个寒假我体味到的是孤独,那么他们纷纷扰扰,感受的却是绝望。吴觅说,卫莱不想生下那个孩子,但他却坚决不同意,他希望卫莱先申请退学一年,剩下的学业等生完孩子回来后再继续,可卫莱不肯未婚先孕,更不愿就那样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两人没有停止过争吵,终于有一次卫莱情绪过激摔了一跤,当时下面就流血了。吴觅吓坏了,打电话叫了周瑜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必须立即做清宫手术。
他心如刀割地看着卫莱被推进手术室里,躺在上面的卫莱眼神一片死寂。等到人被护士扶着走出来时,吴觅说当时卫莱的样子就像一张纸,随时被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护士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就走开了,吴觅把钥匙给了周瑜让他开车,他则把卫莱横抱而起,整个过程中卫莱一句话都没说。
后面每日吴觅就像是在给卫莱做月子一样伺候的,各种小心翼翼,但到了第三天晚上卫莱突然在床上蜷曲了翻滚,喊着肚子疼。吴觅慌慌张张地又给周瑜打了电话,还是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结果一检查说是清宫没干净,还需要再清一次。
这次卫莱再走出来时人就像快岔过气似的,走路都蹒跚,额头上还有疼出的冷汗。
医生让休息一个礼拜后再去复查,而等一个礼拜过后做过各项检查,医生却告诉他们说子宫腹壁受损,可能以后受孕会比较麻烦。
当时两人听了心情虽沉重但也没往深了想,只确定不用再遭罪就觉谢天谢地了。
吴觅说到此处就顿停下来,我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及这段往事。迟疑了下,尝试询问:“是不是后来又发生什么事的?”
吴觅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点之前问了我一句:“介意我抽烟不?”
我看他眉宇间愁绪难展,心事重重,没有拒绝:“只能一根。”
他浅笑了下,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再吐纳而出,我微微退让开些,但室内还会有烟味飘散。见我如此反应,吴觅问:“老大在家难道不抽烟?”
我摇了摇头,“他不抽。”
“看来他为了你还当真是洁身自好。”忽而他凝着我看,口中冒了一句:“如果我也能娶一个像你一样的老婆该有多好,我也一定愿意为她戒烟。”
我皱起了眉,这个赞美令我很不舒服。
“你曾经娶过卫莱,为什么不能为她改变?”
吴觅闻言讽笑:“为她?她从没爱过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都已经到婚姻破裂了,感情有裂痕不用多想,我讪讪地转移话题:“你刚说有事要求教我,说说是什么事吧。”
可他却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径自又道:“后来就要追溯到四年前冬天的那个平安夜了。”
我的呼吸一紧,心也漏跳了一拍,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吴觅盯着我,“我知道你心中恨她,恨她平安夜那晚缺席了你父亲的表演,导致你父亲从台上摔下来。但是你不知道那一天她经历了什么,其实之前就有预兆,她自流产后月经一直不正常,有时腹痛难忍,前几天她实在疼得不行去医院检查了,刚好24号取的报告。报告上说,她得了子宫肌瘤。”
我不禁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卫莱得了子宫肌瘤?可她不是生下孩子了吗?还是后来割除了肌瘤再孕的?
“你可以想象当时她得知自己患上这个病后的心情,而她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永远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大。老大在获知详情后也慌了,老实说,当年的我们太年轻,不懂子宫肌瘤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病,看见一个瘤字都往癌症上面想了。”
所以当时无论是周瑜还是吴觅,都没了主张。卫莱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在他们面前只剩了眼泪,就在他们踌躇难决时,我赶去找周瑜,又因一个死亡电话而撂下就跑。
周瑜因为我再没有心思去管他们两人,吴觅只得独自带了卫莱去医院,他抱着她说不管是否恶性肿瘤他都会守着她。卫莱害怕癌症做化疗,害怕头发会掉,害怕变得很丑很丑,听见心爱的女人哭着说这些,吴觅哪里能忍得住眼泪,哭着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爱她,如果不信,他可以立刻娶她。
等医院给他们详细讲述病情后,两人才得知这并不是个要人命的病,只要配合医生,最多是动手术切割,然后调养身体。
当下吴觅就决定给卫莱安排手术,跑前跑后定下病房。这次手术当然不是上回流产时能比的,医生做了一系列各项检查,对比数据,研究方案,安排出来手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