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赵括轻秦帅无名.中秦诈败计,粮道被截.
于是构筑壁垒,顽强自守.拒不出战.
白起坐在军帐里.说,包围赵军,然后驻营休息.没有军粮,他们撑不了多久.
夜。
整个长平关布满秦军军帐,壁垒.
篝火遍野.绿色的萤线漂移.
月亮垂在赵军堡垒上,那里有烟升空.
我靠在既墨温暖的身体上.
颜霁去叹息说,兄弟,你看,赵军堡垒上方冒烟好多天了.诶.
我莫名其妙.
他继续说,他们被困五十多天,已经有人被饿死了,那是焚尸首的烟.
空气里忽然灌满腐烂的味道.
又过了两天.赵军的烟突然尽了。
我跑进白起的帐里。
他闭着眼。剑横躺在膝上。
我蹑手蹑脚,回转身。
即墨,不要慌张。白起的声音,我站住,听他讲,
赵国士兵已在食尸首。十天之内,我们就可班师回国。
然而,援兵还是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来。
整个长平关,秦军的黑色军旗,密如飞蝗。
十天之内,必有一场恶战。
兵士情绪高昂。其实他们连自己真正的主帅是谁都不清楚。
晚上,我和颜霁去对弈。
即墨懒懒的伏在角落里,它厌恶烛光。
卫兵报说赵国遣使投降。
我说找我做什么。
颜霁去的剑飞快按上我手,他附在我耳边说,泄露白起为将者,杀无赦。
哦,我说,请他进来。
衣冠济楚的赵使进来。
我以为我看错了。
一个看上去和我一般大的,恩,少年吧。
年幼使者,赵国在示弱?
他头上是儒生戴的白色峨冠。
恭敬地弯腰垂首手捧信物。
即墨过去嗅他。他纹丝不动。
哦,不是一般人。
有哪个文官不怕与自己一般高的狗的?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文官。
你,到这儿来。
我指指跟前。赵国人走过来。
抬头我看你。你叫什么。
他不说话。头抬起来,面目清秀,目光清澈。
真的是孩子啊。颜霁去说。
我跑到白起的帐篷里。
他说,即墨将军,这件事你认为呢。我说,可以。
他就拿出军符,去吧。
我双手捧过军符,退出来。
回到我的帐里,颜霁去笑笑,赵使是哑巴呢,看来他们算定将军会接受投降。
赵使奉上赵将帛书。
我伸出手去。
赵使却把头猛地一扭,峨冠掉下来的瞬间,一把匕首已操在他手。白光一道,直刺我左胸。太近,躲根本来不及。
我眼前猛然一黑。
看时,鼻尖碰到的是颜霁去的背。赵使被他的左手扭住。再看,那把匕首端正地穿透了他的右臂。
我舒口气。
外边刺耳一声,有刺客!眨眼,帐房里拥满了卫兵。
帐外火把通明,刀枪林立。
押他出去,颜霁去的声音怎么有点颤抖。
哑巴秀美的脸一点没变色,还是很端庄的样子。
竟然是刺客,唉。
卫兵们一拥而上,扭住他。一旁的即墨突然跳起来,穷凶极恶地袭击了我的卫兵。
我喝止它,根本不听。
卫兵们不知怎么办才好,乱作一团。
赵国刺客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我赶上去。用力拉过即墨的铁链,向它举起滑刃。
它忽然安静下来,看着我。火光下,它的眼睛绿绿的,闪闪发亮。
可惜它不会说话。
刺客被五花大绑,扭出去。
这时候,我背后剑光一闪。
疾回身。
颜霁去已经单腿跪向地面。左手握剑插在地里,雪亮的刃上,宽宽一道黑色血印。
他的面前,赫然躺着的,是他的右臂。
那把匕首仍昂然竖立在上。由于用力过猛,只看得见它的柄露在外面。
我眼前黑了一下。
走过去俯身,看见手指已经僵直乌黑,中指上的戒指变绿了。
颜霁去厉声说,不要碰它!匕首上有毒。
然后就一晃,倒在我伸出的手里。他孤单的右臂上没有血,黑糊糊一片。
我的胸口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即墨,被伤到没有。
如你所见,没有。白将军,刺客怎么办。
请示昭王吧。
白起提笔在信鸽翅膀内侧写一行字。手一扬,鸽子消失在夜空中。
昭王在河内征兵,不远。
第二天。信鸽回来。翅膀上只有丹色一个字:杀。
我说,我来行刑。
寒光在我眼内闪过。
杀。
哑巴被绑吊在最高的旗杆上。当然是做给赵国看了。
他的长发披散,表情却安然。我的狗端坐在他下方,仰头看着他。
我走过去。举起箭,瞄准吊他的绳子。拉满弓。
即墨同时站起来,虎视耽耽。
于是我改变主意,把箭头向下一移,瞄向了他的心脏。
刺客张开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清澈、平静。
我心内一凛,箭即时离弦。
即墨在同一刻猛的扑向我,它的利齿切进我的手腕,登时血涌如注。
但别忘了,我是天下最优秀的将军花费数年光阴培养出的王朝之刃。所以,我的箭还是准确的穿透了我的目标,偏差只是一点。
算他倒霉,不能应声而死。
我手在即墨口中一动,拉住系在箭上的细线,箭立马回到我手中。
顷刻,刺客的胸口开出大洞。血涌倾盆。
哗的浇在我和即墨头上。
这情形,正像我和颜霁去当年射天之过。
即墨楞一楞,迅速放开我。奋力向上跃去,马上又跌下来。
当然够不着。
可是它再跃再跌,契而不舍。
我按住乱喷的血,错愕的看。
医师到了,却不敢过来。
刺客的血从我脖子里灌下,一直流,
我又看到他张开眼。
这一次,是无限安详的表情。
他吐出一个血珠后,说,
小心,黑子不是狗,是狼。
他不是哑巴。
我的心脏猛然缩紧。
黑子黑子黑子!是即墨从前的名字!
快把他放下来!我向地上扑去,刚才他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找到那个被血浸渍的球。
四粒黄豆大小。
左揩右揩,揩不干净。
其实我已明白那是什么,但我不愿承认。
刺客静静的躺在地上注视着失态的我。他的目光已经涣散。
即墨把他的脸舔得干干净净。
他无限安详地开口,哥,很可惜,你是秦国人,而我,是赵国人。
今生无法改变,来世,再作兄弟吧。
他眼里的光迅速黯淡,轰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