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渐渐地抽离出来,一点一点的......他们的手心不再相贴,直到最后一部分相连的指尖也被分隔出来后,他语气冰冷地说。“我妈都这样了,你还要为了面子让我多读书,我看不是我妈没文化希望我多读书,而是你从心里就瞧不起我妈,嫌我妈长得不够漂亮、不够年轻,是你在心中万般嫌弃我妈,我妈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但凡你要是对我妈好点,她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妈要是过得幸福,她会病成这样吗?”
“谢军,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谢宝权的手悬于空中,“我对你妈算是仁至义尽了。没错,你妈是很蠢,也不够漂亮,可我从来就没嫌弃过她,对她怎么样,大家都有眼睛,你外公外婆他们也看得到,对你妈和她的娘家人,我都尽心尽力了,你这个做儿子不理解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冤枉我。”
“爸,你说一个女人真的过得如此幸福,她会疯吗?”谢军翻了个白眼。“我妈是蠢,是没别的女人漂亮,可那怎样?她还是我的亲妈啊?”
“儿子,你脑袋有伤,千万不要激动!”谢宝权双手往下按。“有什么平心静气和爸爸说,别激动啊,激动会让伤口裂开,知道吗?”
“我是想平心静气和你说,可你不同意啊?”谢军梗着脖子看着老爸。“我不回学校了,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就算她把我打死我还是不会放弃她。母不嫌母丑,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永远是我的妈妈。”
“不行。”谢宝权一口回拒。“别的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就是这件事不能答应。”
“我已经成年,容不得你不答应。”谢军语气也很强硬。“我妈都这样了,你还心心念念让我去考研,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把握能不能考上,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希望的事情上,还不如让我陪在妈妈身上,说不定还能让妈妈快点清醒过来。”
“这事容后再说。”谢宝权不会妥协,只是暂时先让儿子安静下来,“看你伤成这样,估计明天是没法返回学校了,我打电话给你们老师请一个星期的假,让你在家好养伤,最起码也得等你头上的伤口拆了线才能回去。”
谢军也不想与他争执,加上头上的伤口还十分地疼痛,不是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吗?一切还可以从长算计。
一个星期可以让他做很多事,照顾妈妈的同时,还可以顺便查查老爸的行踪,要是老爸真有做对不起妈妈的事,他一定要替妈妈讨回公道。
妈妈真的是太可怜了!
父子俩似乎达成了共识,彼此没有再争吵,谢军还吃了爸爸去外面买回来的盒饭。
刚想躺下休息会,突然,一阵拔高到令人悚然的尖叫响起来,划破了医院午后的寂静。
因那声凄厉而惨痛的叫声,谢军似乎猜到什么了,他从病床上跳起来,鞋子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
谢宝权提着儿子的鞋在后面狂追,他也猜到了,一定是莫少芬在发疯。
沐医生这妙手反回春的医术太高明了,硬是将莫少芬的病越治越严重,严重到让谢宝权都有些措手不及,心说,任何人都可以得罪,唯独这医生不能得罪。
一个不小心,没病也能让医生给医得体无完肤,真的太可怕了。
谢军捂着胸口急急忙奔向妈妈的病房,却没看看到妈妈的身影,头往窗外一看,发现妈妈正在园中发疯。
他站在五楼都能听到妈妈愤怒的铲杀声,不只是园中的花儿血肉横飞,就是园林工人喝水的壶子也没能幸免妈妈的绞杀,她此时正一下又一下地刺着那只塑料水壶。
旁观者发出种种惊叫声,妈妈在疯狂之余还试图用一只手去掩住自已的耳朵。
谢军转身要冲出去,与老爸撞了个满怀,不顾老爸的拉扯,他转身又“咚咚”地跑下楼去。
莫少芬挥舞着花工剪枝用的大剪,没有人敢靠近她,都怕她挥着锋利的大剪向自已刺来。
看着大家都不敢近身,莫少芬笑得有些渗人,在骇然直视着跌跌撞撞冲过来的谢军时,她眼中强烈地焚烧起怒火,她拿着利剪正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儿子,你快跑!”谢宝权担心万分地叫起来,他怕莫少芬一挥剪儿子就没命了。
旁边围观的人也在心中替眼前的年轻人担心起来,他们都叫了起来。“快躲开!躲开!”
在莫少芬将锋利的剪刀撑开来,一步一步走向谢军的时候,谢军唤了声。“妈,你是要修剪这些花枝吗?儿子和你一起剪它们好不好?”
谢军说着,手慢慢地在向上移动,他想悄然夺下妈妈手中的利剪。
不只是担心她会伤人,更担心她会伤了她自已。这一刻,谢军完全没想过自已的安全。
“一起剪花枝?”莫少芬停顿住了,伸着脑袋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她似乎在努力地想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谢宝权也在慢慢地走过来,他怕儿子受到伤害,他要过来帮着儿子一起制服疯女人。
刚刚还很安静的莫少芬在看到谢宝权的瞬间,她目中强烈焚烧的怒火起来了,双眼还变得格外的锐利和可怕。
她先是一把将眼前的谢军推开,然后挥舞着锋利的花剪奋力将面前的花架给毁掉。
然后一下又一下地剪断花枝和花朵,伴随着刺耳的尖锐声,她声嘶力竭的叫声也频频响起。
谢宝权吓得不敢前行了,他在做着要逃跑的准备,不能让自已不明不白的死在一个疯子手里。
莫少芬上气不接下气地尖叫着,手中的利剪见啥剪啥,在靠近谢宝权的时候,他却逃离出去了。
她大叫一声,将心中难抑的怒火延烧至不知发生何事的花儿身上。
每一次剪下去皆是竭尽全力,她是那么不遗余力地消灭着眼前的枝叶和花朵。
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朝着谢宝权逃走的方向,那个方向没有任何一朵花儿逃过她的愤怒与凄怆。
在她的乱剪下,满地的碎花如同她脸上的颜色,仿佛因愤怒裂成千片万片。
转眼之间,那些盛开的花朵毁尽于此。
剪完之后,她将利剪狠狠地向谢宝权逃走的方向扔去,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泣起来。
那一瞬间,谢军仿佛听见了花草树木的泣声,如同妈妈的悲啼声,袅袅不断地传进耳中。
围观的人群见妈妈手中没了利剪,集体向她包围过来,完全没有丁点怜惜之情,将她给控制起来。
谢宝权见势也跑到儿子身边,将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父子俩正好与被大家反剪着手的莫少芬对上。
谢军抬起头,正好与妈妈无可回避地打了个照面,他心疼妈妈的处境,被那么多人控制着,她的双手还被反扭在身后,那得多痛苦啊。
莫少芬在看了儿子一眼之后,目光迅速地转移到谢宝权脸上,刚刚还只是痛苦的眼睛里,突然变成如蛇如歇般狠毒起来,双眼蓄锐,仿佛深怨待发地盯着谢宝权,似要将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剥才能解心头之恨。
股股寒意从谢宝权背后升起来,他甚至不敢再看莫少芬第二眼,太可怕了!
这女人以前从来都是怕他的,现在轮到他怕她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谢宝权感叹着,拉着儿子要闪一边去,现在的莫少芬惹不起,只有躲一边去,自然会有收拾她的人去替自已好好收拾她。
疯子的力气自然是比平常人要大,刚刚擒住她的好些人,见她手里没了凶器,自然是放松了警惕。
在谢宝权拉着儿子躲边上时,莫少芬还是挣脱出来,直直朝着谢宝权和儿子的方向奔来。
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