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对向海生说，也没对黄杰说，仿佛是在摇着手向所有人说。

“谢什么谢，一包烟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向秘书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加了句。“最近为孩子读高中的事，我可是下了大血本，好烟好酒都是成箱成件地批。”

“孩子没考上吗？”陈天乐惊讶地问了句。“就算考不上，人家也会卖你向秘书长一个薄面吧？”

“陈市长有所不知，要想上东海最好的高中，真的好难，比来咱们机关办事难得多，人家那可是个香饽饽学校，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那是不计其数，只要能入读澄湖中学，三年后的名牌大学那是妥妥的。”

“这个我知道，我家孩子当年也是在那里上的高中。”陈天乐点上软中华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烟圈。“但也不至于像你那样要去批发好烟好酒来送吧？学校要是有这种歪风邪气，那还得了，以后怎么为人师表？如何教育学生？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思想品德不好也等于白读书。”

“理是这个理，可我没办法啊，谁让咱家孩子不争气，还差几分才到录取分数，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孩子有出息+？孩子他妈死活让我想办法让他进澄湖中学，可我又不能报出身份去压制学校，只能走走这种歪门邪道，就算是弄进去了，分班还不一定能分在好的班级，如果再让孩子和一帮走后门进去的在一个班，我看这名牌大学也够呛。”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让他上别的学校？”陈天乐实在是不敢苟同他们的这些想法，当年要是亦云没考上澄湖中学，他也没打算通过自已的关系让孩子去读那个学校，他不想带坏孩子。

“唉，没办法，孩子他妈非得让他上那学校，我呢，为了耳根清静，也为了孩子将来能够更有出息，也只好出此下策。”

“那事情成了吗？”

“还没，礼还没送出去，这上香也得先找着庙门不？”

“这样吧，你这香也不要去上了，省得这股歪风吹坏了校园，我给校长打个电话说说，顺便给他提个建议，要不，就给全市差几分的学生来一次公平的考试，这样的话，让这后录取的一批学生不会自卑，也杜绝了腐败的滋生，同时也有利于学校的升学率，起点都不会太差，也用不着分什么尖子班啥的。”

“这主意不错！”向海生拍掌叫好。“那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陈市长。”说着就向陈天乐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件事烦得他都不知该怎么交差了，老婆一天到晚叨这件事，不仅非得把孩子弄进澄湖中学，还非得让他把孩子弄进尖子班。

姜还是老的辣，市委这边的几个同事都惊呆了，看看人家向秘书长，这才叫做得漂亮，一包烟就把有求于市长的问题轻而易举地给解决了，他们几个和向海生比起来还真是嫩了点，原本不在计划范围里的人最后成了真正的主角，仿佛今晚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似的，一直在陪着陈市长叨个没完没了。

黄杰默默地抽着烟，仿佛对着向海生的方向吹烟圈，在神视中不断地腹语，向秘书长可真是会唱戏啊，一边唱戏还一边哭穷，都已经是市委秘书长职务了，即使不受重视，那也是大权在握啊？

谁敢这样目中无人？学校领导巴结讨好向秘书长还来不及，哪会将这样的好事拒之门外？

别人不清楚，他黄杰还不清楚？这些日子，向海生总是围着谢宝权转悠，就是一只狗，也会让谢宝权给喂肥了吧？

谁不知道谢宝权是个不按组织章程出牌的主，有谢宝权在地方，你向海生的屁投还能擦干净？

刘书记过世后，市委的风气正在一步步变坏，别说是你向大秘书长，就是他黄杰这么个办公室主任都不能独善其身。

说心里话，贪字既让人喜，又让人忧。

突然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一些意外之财，确实皆大欢喜。不过，欢喜之后又是深深的内疚，那种愧对党和人民的心情总是纠结着大家。

俗话说得好，手莫伸，伸手必被抓。

黄杰之所以要站队到陈天乐这一边，也是因为害怕这个原因，他现在虽然也不清不白，但还没大的原则问题，也就是小打打闹的弄点私人利益，还没伸手大笔大笔地捞钱。

有向海生巴结讨好陈天乐，其他同事也只好干瞪眼的份，总不能和秘书长争宠吧？人家手里有真正的实权和决策权，平时的大事小情又有具体的办事权，说他是市委的二把手绝对没人会质疑。

或许是说话口干了，向海生这才起身走开找水喝。

陈天乐也闲了下来，他的情绪十分的低落，徐可馨的事对他有些影响，可他还是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肯定不能失态。

一言一行都被大家关注着，不能半点马虎，陈天乐心里也清楚这个饭局是为了什么而设，这些人的意图也相当的明显。

如果将来能当书记还没什么话说，要是当不成，自已的言行举止就要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点。

向海生喝了满满一杯水之后，又出去上厕所。

见向秘书长离去，大家轮番坐到陈天乐身边，奉承巴结讨好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轮番说了一遍。

好在陈天乐这个人除了工作较真，在私底下聊天说话还不怎么计较，虽然这些人的动机不高大上，可他们也没对自已行贿受贿，这点是他最感欣慰的。

当然，他不知道张秘书私下做了工作，要是按照黄杰他们这些人的原计划来，一人送一万块钱陈天乐，肯定会气得他拂袖而去。

因此，他一直坐在那里和和气气与大家交流谈心，就算有人不小心提到敏感事件上来了，他也是轻描淡写带过，完全没有自吹自擂，或者沾沾自喜的模样。

向海生在方便的时候，正好碰到谢宝权，他想躲也来不及了，本想背着谢宝权做点小动作，这样也会被发现，真是霉到家了！

他甚至在心里痛骂自已没事喝那么多水干什么？这下好了，私底下和陈市长打得火热的事让谢副书记知道了。

依他对谢副书记的了解，以后肯定会穿小鞋了。

谢宝权眼神怪怪地看着向海生，要不是他在洗手间镜子里面看到正好进来的向海生，恐怕这家伙早就溜之大吉了，因为，他已经把向海生那一系列生动而犹豫的举动看在眼里，想到陈天乐也是来这里的，他突然一下明白了什么似的。

谢宝权洗完手，双手狠狠地甩着。

“哟，谢副书记怎么在这里？”向海生只好堆满笑容走到谢宝权身边。

“向秘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宝权冷哼，不答反问。

“我找陈市长有点事，听说他在这里吃饭，我就找过来了。”向海生脑袋转得快，刚刚对陈天乐说孩子读书的事情，现在正好可以再一次派上用扬了，不管怎么说，他能洗脱故意巴结讨好陈市长的嫌疑就行。

目前来说，他还不敢公然与谢副书记起矛盾，他还得仰仗谢副书记在大伙面前狐假虎威，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找到了吧？”谢宝权意味深长地看他。

“找到了，事情都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