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度日如年,反复回忆高考的情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我再次做好了流浪的准备,如果考不上,说真的,真的无脸回家了。但人还总有一点幻想。到了发榜那一天,我早早骑自行车去了县教育局,当我到时,已经发榜。我慢慢地从密密麻麻的名单找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蹦了出来,“391”,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完了,这个分数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一下子变得软绵绵了,上哪去呢,我反复想,上哪去呢。本来做好了流浪的准备,可是真要离家,却牵肠挂肚。但我心中有点幻想,想如果老爹老娘不卖命地骂我,我还是愿意在农村,种二亩地,娶个乡下丫头,生几个娃,养几头猪,过下去了,这总比流浪强。但想想去年落榜时,老爹和老娘,边骂叹气边诉苦边对比的情景,我有点头皮发麻,我娘虽然文化不高,但特别会骂人,不但语言粗俗,还善长旁征博引、左右对比,从现在一直说到我出生那会。一想这些我的心就颤,唉,回家的路难呀!
从县城到农村的家,有15公里的路,平时骑车顶多一个小时的路程,可这次我骑了1个小时还没有骑出5里地,我骑一会儿,哭一会儿,然后看看附近没有人就钻到浓密的玉米地里跪到地上使劲地哭,后来不哭了,大脑已经变麻木了。在路上我反反复复地想了我这几年的读书生活,抗战8年毕竟胜利了,而我为什么还会名落孙山呢
“近乡情更怯”,当我快到家时,熟悉的村庄变得陌生了,一草一木、一房一屋,变得特别亲切,我暗暗想,我就要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了。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忧伤,是这棵大树,这颗古槐,在盛夏的余晖中,高大葱茏,威武庄严,这里承载了我儿时的多少梦想,我曾经用小刀歪歪扭扭刻写的“我是陆阳”的名字依然清晰,并且随着岁月的年龄越来越深刻了。“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我慢慢地找一个土堆坐了正是下来,盼望着时间在此停步,死亡的意识第一次钻进了我的心底,真是生不如死呀。就这样我坐到夕阳落了下去,夜慢慢地浸染了了光明,直到夜色四黑,虫声啾啾,我一步一停地,慢慢地往家里蹭,感到每一步重如千斤,就这样我思想杂乱地走近了家门。
院子里灯火通明,父母弟弟还有领居二嫂都在,估计是在讲笑话,大家很高兴。说实话,父亲对我能考上大学还是比较自信的,毕竟抗日8年还胜利了呢。他老人家相信,苍天有眼,背运有时的古训。唉,可惜我让他失望了。父母一看我这幅落魄的样子,就感到大事不妙,二嫂也很知趣,找个借口走了,一时间快乐的气氛不见了,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沉默,长久的沉默,飞翔的蚊子与苍蝇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我嗫嚅着,"我,我,又没有考上……”母亲的精神率先崩溃了。“我的娘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这日子怎么过哟,我的娘呀”母亲放声大哭,先是坐在床边,后来干脆坐了地上,先是泪流满面,后是涕泗滂沱,再然后是边哭边说边骂,在母亲的哭诉中,我这一生充满了失败,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她举例说,在我小时候,有一次她给我买了一顶新帽子,我楞是让婶子家的小玲把帽子上的五角星给拽下去了,还举例说,一次去地里给庄稼打药,我楞是踩坏了许多庄稼苗,更严重的是我上学花了好多钱,白养我了,还不如养一条狗、一只鸡呢,狗还会看门,鸡还会打鸣呢。父亲,刚开始只是叹气,看着母校越骂越兴奋,父亲也忍不住了,父亲相对母亲来说,骂的比较单调,不过他神情凶恶,声响如雷,每一句如重锤在我心中撞击。“你个没有出息的东西,你活着干什么,你怎么不死呢,你可把我把老杜家的人丢完了,以后你就是俺们的爹行不,我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笨东西,唉,唉”。我站在屋中央,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灵魂早与肉体分了家,巨大的恐慌与自责,把我变傻了,我如同一个木偶一般,随同父亲的“滚出去”的吼声,走了家门。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出了村庄、走出了记忆,夏天的夜间露水很浓、玉米已经长了半人多高,夜风吹过有了丝丝凉意,我机械、麻木地走着,直到走到腿重如铅,躺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大声地嚎哭,我冤呀,我不服,我上了8年高中,竟然嘛也没有得到,父母骂得对,我是该死呀,家是不能回了,回去不得让村里人的唾沫淹死。我哭累了,开始想张红,张红是我上第一轮高中时谈的女朋友,张红早就不上了,在一个亲戚开的饭店里打要工呢。张红现在干什么呢,她要是知道我这么笨是不会骂我的,张红是最理解我的。其实张红早就不让我上学了,她让我去跟她一块打工。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我平时学习挺好,按照我平时的成绩绝对能够考上大学的,这也是父母一直供我上学复读的原因。可是,谁知道呢,我上考场就晕菜,心理素质太差了,命苦呀。
第二章:张红
夜间真的很凉,尽管是盛夏季节,我使劲地抱住腿,尽量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张红,怎么说呢,不漂亮,也不温柔,不过张红心眼不坏,人有胆量,也很有主见,这一点比我强多了。我与张红产生情愫还是因为一次吵架呢,我上学的那地方是一个小县城,在我们那个年代封建的不行,平时男女生很少说话和交往,张红坐在我前边,张红个子有一米六五左右,算是比较高的,皮肤红黑,有点胖,不过身体曲线还行,在女人中属于中游水平偏下的女人吧。我的位子就在张红后面,我学习有一个习惯就是爱伸直了腿,我个子是比较高的,快一米八了,这样我的腿一伸直就伸到了张红的领地了,张红对这个有点意见,好几次我的退一伸,她就踩,虽然踩的不重,可是我觉得也挺没有面子的,就有点恼。说实话,自己也想着不把脚伸到张红那去了,但有时控制不住,一次我打篮球回来,一不注意又伸进去了。那一天,张红可能心情不好,“咣”在脚背上狠狠地踩了一下,挺疼。我一下子蹦了起来,“你干什么”,张红也呼地站了起来,“不干什么,就是踩你,你再伸我还踩你”当时班里正上晚自习呢,男女生吵架,这可是单调枯燥学生生活中的一个极刺激的事件,大家几乎同“刷”地一声把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到我们这儿,还有几个小子在后面起哄,敲桌子。班长一看大势不好,赶快跑过来,班长是一个瘦猴,人很精明,班长插在我们中间进行调解,“你们要是有矛盾,下了课再说吧,不要耽误大家上课,好吧”。“下课去,就下课去,看谁不敢去 !”我愤愤地说,“好,你要不去,你是孙子”张红不甘示弱,课堂上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