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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起来后,问沈芳,“你今天上班去吗?”
她还正在睡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哦,我好像时差很严重。”
我笑着说,“想赖床直接说好了。还什么时差。你慢慢倒你的时差吧,这都快一礼拜了,玩儿的时候也没见你时差过。您尽情地倒吧,最好倒到您回去,然后跑回伦敦接着倒中国时差。”
她闭着眼,似乎也没有力气跟我逗嘴,只是脸上表现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还把嘴撅起来。我看了她一会儿,似乎真的要这样撅着嘴睡着了。于是,只好摇摇头,把里屋的门带上。
我在外面的那间屋子吃了点酒店送的早餐,真的很好吃。我吃完一人份的,不经意间顺带着把沈芳的那份也吃了。后来,看看只留了几个羊角包给她,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走到茶几上拿起一张留言纸,写到:
沈芳,
你刚过来容易水土不服上火,吃点清淡的,别像我一样,把嗓子吃发炎了,很疼的。我上班了,有事打我手机。自己别乱跑,最近有很多拐卖妇女儿童的坏人(叹号)一般都会把拐来的人以很便宜的价格卖到农村,除了当童养媳还得喂猪。特别危险(惊叹号)
景明
然后在名字后面画了一只打呼噜睡觉的猪。
我觉得自己有点愧疚的感觉,于是安慰自己,她比我都大,饿了难道不会自己叫吃得吗,这么好的酒店,什么吃的没有。然后,就心安理得地上班去了。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我看看号码是沈芳刚用上的那个手机,手机上写着,thanx : ) 。我脑门上感觉有点汗渗出来……要不我晚上回去带她吃点好吃的好了,我请客。当然,我也出钱。
当时,公司的检测部门正在搞一项内部任务,简单说就是想建立一套自己的标准检测办法,而不是从外面拷贝过来的。这个创意倒是很积极,只是,因为这个部门的试验员在我看来水平实在有限。尽管好几个都是研究生毕业,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只作简单的测试慢慢技能退化,还是本来国内就学的不行。所以,我强烈怀疑这些一旦线走歪,只会用丙酮冲柱子的高精尖人才是否能让部门经理在年底时得到A的嘉奖,或是干脆被骂得年都过不好。但是,我不好多说什么,团队的和谐才是最关键的。稳定压倒一切吗。更何况,我还是那种从外面刚游回来的,一到公司就拿着不错的薪水,还跟着A蹭饭,已经很让人鄙视了。所以,我尽可能忍着不让自己嘴里的英文词儿往外崩,更不敢轻易发表什么相反意见。我觉得还真是挺受压抑的,我不是想故意说英语显摆自己,主要是我实验上的那些理论和方法都是按着英语学的,所以,一到用起来,脑子里先出来的是英文,然后再要翻译成汉语。就和我刚去英国上学时差不多,每次想什么先中再英,这会儿正好是翻了过来。
那天下午正好在做一个样品。几个峰一直分不开。我看着我们组长在那儿忙的汉都把衬衣湿透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到了4点,他站起来,一甩手,说,“柱子估计脏了,洗一晚上,明早接着做。”我敢快站起来,说,“要不您家远您先回去吧,我这儿盯着,再走几次。我看看是不是样品溶解的时候就脏了,我再做次看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这哥们儿看看我,说,那也好,不过也别太累了,劳逸结合……
他一走,组里别的也开始碌碌续续走了。我等人走的差不多,从头开始把实验顺了一遍。等我把样打进机器,看着屏幕上出现优美的曲线,我真的有点年轻气盛的想,哎,这就叫水平。我怀着得意的心情,幻想着明天他们来了后不知又该怎样话里带着酸味儿的夸我,于是,看看表,心想,干脆等的晚一些再走。然后明天装出一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模样,这样比较不会被人太“惦记”着。我把脚翘到桌子上,左思右想,慢慢又开始想到沈芳。先是一阵甜蜜,接着,又开始忧虑。我觉得我没碰到沈芳前挺正常一姑娘,怎么碰到她以后,变得居然和女的也会……想着想着,心情开始很郁闷。我想,再过两天,我妈和男友就该来了。到时候,别见着沈芳,一不小心穿帮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凉,要是我妈知道我现在变态了,怕是一定要把她气死了。我开始有点坐不住,浑身开始冒虚汗。我想,不行,不能让自己再对沈芳的身体有这种反应,这也太恶劣了。
我在办公室紧张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良策,看看表,都快8点了。于是赶快拿起东西回去。总觉得国内治安不比英国,而且再晚怕是没有公交了。
我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的街道。夜色阑珊,正是热闹的时候。只不过走了两年,猛地回来,竟然感觉到这么多的不熟系,我不由叹了口气,时间这个东西,似乎真的可以把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真是很可怕。我开始想起男友,一年多来只是在摄像头一顿一顿地模糊画面中看到他的身影,不知道再见面时,那种两小无猜的感觉是否还在?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他还在满心欢喜的等我回来,而我,却整夜整夜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个人,还是个女的。哎,我的胸口开始想被很多只手紧紧揪住一样,又闷又疼,喘不过气来。
车子开进一个站,我看到窗外的霓虹处车水马龙,看看招牌XXX洗浴中心。我心里一动,急忙起身,在车子快要关门的瞬间,蹦了下来。
我紧张的走进去。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高声谈笑的客人,似乎心情大好。我走到柜台前,心里十分紧张,努力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跟服务员说,“有桑拿吗?”
那个小妹似乎不是本地人,带着一口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说,“桑拿淋浴按摩美容都有。”
我问,“多少钱?”
她说,“进去15。淋浴和桑拿包括了。美容和按摩另收费,我们不管,交给里面。”
于是,我想了一下,买了张15元的票。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更衣室。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实验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属于对同性有反应的异类。
我刚走进更衣室,眼睛就被水气遮住了。我只好摘下来,擦了擦,好像还不行。于是,索性不带了。我屏住气,走到自己的柜子前,路上不停的有裸的半裸的女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没有什么不良思想,就是感觉很紧张。我敢快把衣服脱了,然后套上发的衣服,晃去桑拿室。
可能天底下也真找不到像我这样洗澡的人,明显的是怀着不肯告人的目的。不但獐头鼠目贼眉鼠眼四下乱看,而且连块儿香皂都没拿,两手空空。也许是那天大家心情比较好,或许是我长的还算是貌似善良,总算没被人看出端倪给打出来。我在桑拿室坐了一会儿,又去淋浴区转了一阵儿。直到确定自己似乎很正常没有问题后,才如释重负地走出来。
我慢慢地踱回酒店,心想,还好,估计也就是对沈芳这样。嗯,也许是她长得太好看。那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吧。
我拿卡刷了开门。一进去就看见沈芳正无聊的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像不是BBC就是CNN。我走上去拿起遥控,换到央视,一边说,“别以为住涉外酒店就可以乱看敌台,看看央视,锻炼一下听力,受点正面教育。”
沈芳见到我很高兴,跳到我面前跟我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是加班还是有人请你吃饭啊?”
我一边解开衬衣的几个纽扣,一边说,“两个都没。我洗澡去了。”
她有点奇怪,“这里不能洗吗?”
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有点懒得跟她解释,我懒洋洋地说,“热,渴死了,还穿那么多衣服。”
沈芳转身去冰箱拿了一瓶水递给我,顺势坐在我旁边,笑着说,“呦,多了不起,上班好辛苦啊。”
我看看她,我发现我好像是越看她越觉得好看了。我有点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最近吃什么好的了?还是趁我回国赶紧整容去了?你说你自个儿长成这个样子,也不顾忌一下普通老百姓的心里承受能力,你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哎,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啊~”
沈芳开心的笑了起来,“你这人说话也太贫了吧,怎么骂我我还听着这么开心啊?”说完,凑过来把下巴支在我的肩上,问,“我怎么不让你活了?”
我把肩膀滑开,“你离我远点儿,别让我又鼓起勇气想犯错误了,然后你又一大堆道理在那儿等着我,冠冕堂皇似的,存心就是折腾人。”
沈芳冲我撅噘嘴,歪着头笑着看了我一会儿,说,“你真的很想犯错误啊?”
我没理她的话。说实话,我从进门开始,看着她光着脚穿这个睡衣跳过来,我的心就有点砰砰跳。我装作看电视看的很专心的样子。她就在旁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们都有点装不下去了,好像是我先没憋住,然后,我一笑,她也就跟着笑了。我笑着说,“你呀,也就是欺负我。要是换了个别人,切……”
沈芳得意地扑上来扯着我的脸冲向她,笑着说,“我就是欺负你,谁让你这么好欺负,一说起话不正经的很,但是里面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小孩。”
我挣开她的手,说,“看走眼了小姐,我是貌似忠厚,一肚子坏水儿,我下流着呢。”
她不说话了,微笑着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自己摇摇头。
我看着她一副调皮小姑娘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说,“沈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确实对你有点不礼貌的念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还是怎么的,我刚才去澡塘看看别人,也没什么反应,但是对你……”
我话还没说完,沈芳就开始爆笑,笑得快要死过去的样子滚在沙发上,“你、你、怎么这么多古怪想法啊,澡塘,哎哟,我肚子疼……”
我看着她笑得脸都红了,真的很郁闷,我本来想很严肃的跟她讨论一下有关同性恋的心里和生理问题,她这么一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等她笑得稍微平和些了,凑过去,她一看到我,又开始狂笑,还说,“别让我看见你现在,我,不行了……”
我当时真的觉得有点悲哀,你说我们的幽默感也相差太远了吧。
我坐在沙发前,看着她在哪儿“垂死挣扎”,禁不住问,“沈芳,哎,我跟你说认真的,你,你对我,有那种感觉没有。”
沈芳终于止住了笑。她躺在那里看着我,眼神又开始让我意乱情迷,她摸摸我的头,说,“当然。”
我又问,“别的女人呢?”
她摇摇头。
我接着问,“男的呢?”
她还是摇头。
我有点开心。但是,还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我好像除了你,对别的女的没什么反应。”
沈芳的手理着我的头发,笑呵呵地说,“是吗?”
我很懊恼的看着她,我说,“哎,你要是这么喜欢我,干脆资助我去做个手术吧,要是那样,估计也光明正大些。”
沈芳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她有点认真的说,“我对你的这种感觉和你是男是女没关系。你是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我都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别人怎么看。”
我听到她说这话,心里真的有点感动。我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别企图蒙痹我军,糖衣大炮对我没用的。”我看她还是笑着看着我,又小声说,“我真有这么好吗?”
沈芳轻轻地摸摸我的脸,又摸摸我的眉毛,慢慢的说,“景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我起初看到你的不一样了。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静静的望着对方,过了好半天。我忽然说,“我还没吃饭呢,都饿了。”
她也好像才意识到似的,“是呀,我也饿了。”
我问,“你没吃饭啊?”
沈芳从沙发上蹦起来,跑过去抓起电话,一边说,“我本已为你回来吃饭呢。”
我看她那个样子,心里一疼,走过去把电话挂了,说,“别订酒店的饭了,我带你出去吃吧。”沈芳笑着说,“不是会有人把我们卖去喂猪吗?”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喂猪?你会吗?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小闺女,什么活儿都不会干,根本就是赔本买卖。赶快去换衣服。”
那晚,我们在街上转到很晚才找到一间我比较满意的。开始,沈芳总对趁着夜色出来的那些风味小吃很感兴趣,我就带着她看了一家又一家,只是让她看,不许买。我真的是有点怕她水土不服,然后病了。她倒是也听话,什么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不过,我说不能吃,她也就是看看就算了。
我们坐在饭店里等饭的时候,我看着她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了好久跟她说,“哎,跟你说个事儿,过两天,国庆长假,我妈…他们…回过来。都一年没见了……”
沈芳,看着窗外,脸上仍是没有来得及退去的兴奋和微笑,似乎没听到我说什么。
我也就比上嘴,喝了口饮料。
过了一会儿,她也拿起自己的饮料喝了一口,说,“我哥过两天也会来。”
我抬头看看她,她还是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处,像是发呆的样子。我下意识地,“哦”了一下。她慢慢的又说,“要是方便,一起吃个饭。”
她的表情在我看来,平静的不像是在跟别人发出邀请。她的语气,也似乎没有询问的口气,虽然没有命令那般生硬,但是,让我感觉似乎不知怎么拒绝。
我心想,不是吧,见她哥?她哥要知道我曾经kiss过沈芳,那不把我干脆扔黄浦江喂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