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下来,我又叫了几份早餐。我说:
“吃吧。”
叶小琳说:“今天怎么在外面吃早餐?”
我说:“换一下口味。”
叶小琳说:“给。”
说完,递给我一件东西。是两把钥匙。我有些不明所以,问:
“什么?”
叶小琳说:“就知道你已经忘记了。”
我说:“哦,我明白了。”
但我没说。我的确明白了。叶小琳当上电视台副台长以后,别的方面倒还没什么,就是电视台有一个新闻中心主任,叫李剑,这人四十多岁,是个男的,对叶小琳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当上副台长好像十分不服气,处处事事为难。
让叶小琳工作十分难做。然后,叶小琳也搞清楚了,这人的爸爸以前也是这个电视台台长,不过,也早就死了。家里也没什么后台,李剑十九岁从一所技校毕业后,本来是学钳工的他,怕他爸爸搞到电视台来当记者。
那些年,电视台当记者的没几个是大学毕业的,全是关系户。李剑也不例外,然后,爸爸死了,就没人罩着了,这人也没什么本领,但老婆漂亮,把老婆给台长马显荣上了,然后,成了新闻中心主任。
叶小琳决定把马显荣上李剑老婆的事拍下视频,所以,要在马显荣办公室里装上针孔摄像头。我让她先把钥匙偷出来。
没想到叶小琳居然做了。人才啊。叶小琳说:
“剩下的工作由你来做。”
我说:“放心吧。”
叶小琳说:“我走了。”
我说:“吃好哦。”
叶小琳说:“吃好了。”
然后走了。
叶小琳走后,我也想了想。其实不但李剑是这样,这个社会,用老婆的身体来换取利益的好像不止他一个。就说汪丽吧,不也是如此吗?我一方面还在怪马显荣,其实我跟马显荣又有什么区别?
哎,这个社会,算是没的一点希望了。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公丨安丨局副局长刘桂林:
“老刘,来一趟我办公室。”
772.
上午九点,我刚来办公室坐下来,公丨安丨局副局长刘桂林如约而至。刘桂林以前是当侦察兵出手,身手不错,也喜欢钻研技术。以前只是一个派出所所长,工作干得十分踏实,我到南县当县长时,提了他做上了副局长。
也一直是我的心腹人。当领导的,身边总是不能缺他这一类的专业人才。我说:
“老刘,麻烦你一件事。”
刘桂林说:“袁哥,有事你吩咐。”
我说:“好,好。”
我也一直要求刘桂林,在人多的时候可以叫我书记。毕竟我是县委书记,也得一碗水端平,我也不希望别人说我有私心什么的。
就算是身边最亲近关系的人,也得装出跟一般人一样。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我说:
“帮电视台台长马显荣安一个针孔。”
刘桂林说:“好。”
我说:“这是他的房间钥匙。我一会儿叫他来我这儿开会。”
刘桂林说:“好。”
然后,刘桂林告辞走了。
刘桂林这一点我最欣赏了,任何工作,只要安排给他了,从来没有任何借口,也不多问,恐怕不但我,任何一个领导都喜欢这样的下属。不过,刘桂林这种下属,还是属于专业性人才,最好不要当上一把事,一把手还是得综合性人才。
一句话,一把手还是得情商高一点的人才行。
刘桂林走后,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马显荣。这个马显荣也不是个玩意儿。或者说,人是会变的,以前马显荣不错,但在这个官场混久了,也混成一个王八蛋了。没想到跟下属的老婆搞在一起,这事也的确太他妈的恶心的。我说:
“老马,在吗?”
马显荣说:“在台里。”
我说:“哦,过来一趟我办公室。”
马显荣说:“现在吗?”
我说:“现在。”
马显荣说:“好的,我马上过来。”
我说:“我在台里等你哦。”
马显荣说:“我马上来。”
我挂了电话。马显荣一过来,刘桂林立刻赶过去。我知道马显荣的办公室在单独的一层楼,七楼。台长在单独一层,也有一个好处,就算他叫那个女人上去办事,也不会有人发现。
或者接送某人的送的贿赂,也不会被人发现。现在好事变成了坏事,我找刘桂林安监控,不也方便了许多?
我刚喘一口气,秘书陈一言走了进来,说:
“常亚东等了半天了。”
我说:“哦?”
陈一言说:“要不要他进来?”
我说:“让他进来吧?”
我想不到常亚东会来找我。一想到上一次的情形,心里就有些痛快,这个人,我把他的教工委书记也给下了,一句话的事。
这年头,今天你在台上,别人让你三分,明天你下台了,没人会你你。官场上就是这样,想必这个常亚东已经感受到这种人情冷暖。
常亚东来之后,自己把门关上,我还没来得及问,常亚东一下子跪了下来,接着,哭了起来。我说:
“老常,你这是怎么啦?”
常亚东说:“袁书记,我错了。”
我说:“认识到错误很好,把你的职务撤了,也是经过集体研究后的结果。”
常亚东说:“我说的错,不是这个。”
我说:“那是哪一个?”
常亚东说:“我那天不该对你那样,不给你面子。”
我说:“哪天?”
我也是装一下。我也明白常亚东说的事,无非是哪一天常亚东在饭桌前跟我装逼,还不肯提拔汪丽的老公曾宜兵做副校长,这下好了,自己的职务也搞掉了。得罪了县委书记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在这儿痛苦流涕又有什么用?
如果是一般人这样在我面前跪下来哭,我肯定会扶他起来。但当着常亚东,我还是装出一付平静的样子。我说:
“行了,老常,别哭了。”
常亚东说:“袁书记,不能原谅我吗?”
我说:“不是原谅的事,你也的确不适合再当这个教工委书记了。”
常亚东说:“我错了,我错了。”
接着,让我意外的事发生了。虽然我没有叫常亚东起来,但常亚东自己却站了起来,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有点大,鼓鼓的,估计是不少钱吧。这个老常,看来也是一个老实人啊,人家送钱都是直接送银行卡什么的。
不过,老常显然是小看我了,把我当成什么了。常亚东说:
“一点心意,希望袁书记能放过我一马。”
我说:“老常,你是不是想坐牢哇,你知不知道还有行贿罪这一说?”
常亚东说:“你不肯原谅我?”
我说:“根本不是原谅你的事。 ”
773.
见我根本没有松口的可能性,常亚东最后也只好放弃。这会儿也不再哭了,这时,我说:
“老常,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常亚东说:“五十二。”
我说:“也不小了。”
常亚东说:“我觉得自己还能为党工作几年。”
我说:“不必啦,不需要啦。”
我说话的样子十分平静,如果细听,也许会听出其中那些讽刺性的语言。我内心也许有这种想法,但没打算表现出来。最后,常亚东只好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