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嘛，很多。”陈毅男说：“说起来有些乱，我一条一条跟你说清楚。首先呢，我那个姐夫家重男轻女。本来呢，我姐夫他爸总想着要把自己的医学绝技当作家传绝学，传下去，可我姐夫还有他的弟弟都不是这块料，所以，就想着下一辈人。但不曾想，我姐夫和我姐生了个女孩，这老一辈人觉得男孩才是传香火的，所以，这脸色就不好看，又因为计划生育政策，没法再生了。我姐知道他们家这毛病，不愿意回去看他们脸色。”

“那也说得过去。”沈梦雨同情地说。

“有什么说得过去。”陈毅男说：“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住自己家怕什么。”

沈梦雨说：“是呀，我也在想，你姐姐、姐夫都是同济医院的，凭他们的经济条件，买房不成问题呀。”

“不成问题？我姐夫又不是医生，一个副科长，在同济那是论堆计算，收入不错是不错，想买个黄金地段的房子，也要攒钱才能办到。”

“那就攒呀。银行也愿意为这样的客户提供贷款呀。”

“要是能想你这样想，就没什么矛盾了。”陈毅男说：“我姐觉得自己生了女孩，在婆家地位下降，好在我姐夫的弟弟也生的是女孩，大家地位平等。所以，我姐就想通过抬高自己来奠定在婆家的地位。”

“抬高自己？怎么抬高？”

“不是已经说了吗？压低自己家里的人呀。房子就是一个。”陈毅男说：“我姐主要是担心她不在家，我爸妈把自己过户给了我，所以就回来看着。她想能占多占一点，以后在婆家就能取得一点地位。”

“不会吧。”沈梦雨不相信地说：“房子就是平分，能占多少？更何况她还是你姐呢。”

“她可不像你这样看。”陈毅男说：“她想的是自己能多拿出一点，以后在婆家就能被高看一眼。本来我妈是想让我在家里结婚的，后来又说什么在客厅里给我姐留个地方什么的，话说得很直接，还需要我去想吗？还说什么别人家也是这样。也不知道她哪找的参照物。”

“那你爸呢？他怎么想的？”

“我爸不管这些事。他只对我说，你要真想要家里的房子，最后会留给你，但男人最好自己去挣，这才叫本事。我爸只是个司机，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能输给他了。于是，我直接跟我妈说，你不用兜圈子了，房子你给他们吧，我搬出去。”

沈梦雨拍了一下桌子：“牛！就这样她们还没给你好脸色？”

“没有。”陈毅男说：“她们并不认为这是我让的，认为这是我自己放弃的，不用还什么情。我有本事就不要嫌房子小、人口多呀。这事都没法说。”

沈梦雨同情地点点头：“那这和他们的婚姻有什么关系？房子多了，婚姻还不幸福吗？”

陈毅男把双肘放在桌子上，用手比划着说：“婚姻是什么？就是家。家是怎么写的？一个宝盖，把什么都罩在一起，那才叫家。可我姐呢？把我姐夫丢一边，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你以为我们家房子大吗？两室一厅，她和我妈住一间，我父亲住一间，我在阳台上隔一间房子，放自己的东西，然后睡在客厅里。不说我们这样的居住环境是自找的，你觉得我姐和我姐夫这样算是夫妻吗？”

沈梦雨表情严肃地摇摇头。

“还需要我说什么吗？”陈毅男说：“放着自己的宽敞的房子不住，非要挤在一起住。要是我姐夫是个事业型的人才，也算是有理由，不被家庭拖累吧。可一个管后勤的副科长，具体说就是管扫厕所的，能有什么事业？”

沈梦雨有些无语了。

“我早就把我姐夫看穿了。”陈毅男说：“眼高手低，什么本事没有，讲究生活质量倒是一套一套的。就说买房吧，你都知道同济的人可以贷款，可他却没这个胆量，说什么贷款风险太大，死活不肯，还是我妈给了他们五十万，在同济家属院买了一套。这那里是女婿？我这个儿子都没这待遇。”

沈梦雨说：“真不知道你妈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图同济院长的亲家这块招牌。”陈毅男愤愤不平地说：“还以为跟院长家结亲，沾了多大的便宜。你是没见那家人的德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跟我们这种人家结亲，是给了多大的面子似的。我只跟他们家聚过一次，就是我姐出嫁的那天，后来不管我妈怎么要我去，我都拒绝了。”

“那你爸呢？”

“这点我和我爸倒是一致的。”陈毅男说：“他也很后悔结这门亲。现在认为门不当、户不对的亲就不要结。但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那你还是没说你姐的婚姻为什么不幸福呀。”沈梦雨说：“难道你发现了什么？你姐夫有外遇了？”

陈毅男看了她一眼。

沈梦雨连忙声明：“我这是根据你的话推理出来的呀。不然，为什么不幸福？”

陈毅男说：“有一次，我姐让我去她自己家拿东西，那天上午刚下了雨，我进他们家的时候，看见阳台上挂着我姐夫的丨内丨裤，我取下来后，看见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又被太阳晒干，然后又成了半湿不干的样子。你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梦雨盯着陈毅男，仔细地思索了一会，然后说：“这说明你姐夫几天不在家！”

陈毅男点点头。

“那，不会是工作忙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一个管做清洁的后勤副科长，有什么忙的？又不加班，又不坐班。再说了，我姐夫也不是个工作负责的人，再忙，回家收衣服的时间总有吧？就隔个院墙。”

沈梦雨点点头。

“最重要的一点是——”陈毅男说：“这是丨内丨裤，需要每天换的。他在医生的家庭里长大，这个习惯打小就养成了。这丨内丨裤放在外面没有收，那他拿什么换？在哪换？这就是我一直怀疑的地方。”

“那你怎么不对她们说？提醒一下也好嘛。”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陈毅男说：“我跟我妈说了，提醒她我姐这样过日子不行。可我妈跑去跟我姐说，我姐竟然说我姐夫不是那样的人，就是拿枪逼着他去找外遇，他也不会做的。还说我是惦记家里的房子，想独占。我算是知道什么是好心没好报了。”

沈梦雨也觉得这太不像话：“那后来呢？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才懒得管这些烂事。”陈毅男说：“既然她俩那么相信他的为人，就让事实说话吧。我还希望我是错的。”

沈梦雨拿起壶，为陈毅男的杯子加满水：“还真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家也够奇特的，好像你是外来户。心里憋屈吧？”

“这有什么可憋屈的。”陈毅男说：“人生有些东西不能选择，我感到恼火的就是我妈，你说她也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还是大医院出身的护士，什么人精没见过，怎么就认定我姐夫那样的人会有出息呢？事情明摆着，如果没有当院长的老爸，他肯定是饿死的命。就这样的人，还要让当我的榜样。”陈毅男无奈地摇着头。

沈梦雨说：“这就是你要搬出来的缘故吧？我要是遇到这样的老妈，我也会受不了的。”

陈毅男仿佛遇到了知音：“是吗？有时我总想，天下当妈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上人，可怎么我妈就那么短视呢？我要成为我姐夫那样的人，根本就不用费事。除了当官难之外，哪样不比他强？你是不知道，就我姐夫那德性，以前还天天在我面前炫耀。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了一句英文，问他是什么意思。你猜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