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暗,乡间公路没有灯,前后也没有人家,我们轻手轻脚地接近库房,感觉自己就像准备大干一票的江洋大盗。
库房大门紧闭,此时天并没有黑尽,却有灯光隐约透出来。
莫西里上下看了看:“没有后门,看来只能翻墙了。”
我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没有后门?你又没有绕到后面看过。”
莫西里扬扬下巴,示意我看大门,大门破旧斑驳,被熊孩子用粉笔画得乱七八糟,门的上方贴着一张黄色的符,上面标着不知所云的符号。
他说:“在乡下,只有没有后门的房子才会贴这样的符,化解房子没有退气口用的。”
我惊奇地看着他。
莫西里瞪我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你去敲门。”
“什么?”我盯着他。
莫西里向我推了一把,把我推得一个踉跄:“赶紧的,说你要打油!”
我又急了:“你怎么知道这是一个油房……不行,黑松认识我的……”
莫西里低吼:“妈的榨油的味儿你闻不见?鼻子长来干什么的?放心吧黑松不会出来,这会儿他应该在寡妇的床上,鞋子脱在床边!”
我坚决不肯信任他:“你怎么确定的……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情妇是寡妇?”
“我还知道寡妇有两个娃,都是黑松在养!但是寡妇另外有男人,只是黑松不知道……别哆嗦了,快去敲门!”莫西里已经不耐烦了。
“你不解释清楚我不去!”我愤怒地看着他:“我可不想被人一拳揍扁!”说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说好,到了地方一切听我的吗?你……”
莫西里忽然一把将我抱住,身子一转,我便轻飘飘地被他带到墙角。
大门在这时咯拉响了一声,一个烫着花卷头的女人探出半个头来。
“快去!”莫西里忽然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跌出去。
女人吓了一跳。
我赶紧挤出笑脸:“大姐,我打油。”
女人打量了我一眼:“明天再来吧,已经打佯了。”
我继续赔笑:“您就加个班吧,家里来客人了,实在等着急用。”
女人犹豫片刻,才说:“你的桶呢?”
我赶紧说:“没桶,您卖我一个吧!”
女人皱眉:“麻烦!进来吧!”
我松口气,跟着女人进去了,眼角的余光,瞅见莫西里像条瘦犬,紧贴着我的背,溜进了西厢院子。
我跟着女人去了东院,这里放着几口一人多高的大缸,散发出浓郁的油香。
我一边打量地势一边和女人拉家常:“囤这么多油,平常生意一定很好吧?”
女人一边找油桶,一边懒懒地应付我:“还行。”又瞅我一眼:“看你面生,怎么会来我这里打油?你住哪里?”
我笑笑:“就前面不远,刚搬来,以后就熟啦!”
女人不再说话,找到油桶,开始灌油。我看着她,无论如何从她身上也获取不到莫西里所说的那些信息。
“大姐,您一个人啊?老公怎么没来帮忙?”我问。
女人云淡风轻:“男人死了,一个人咋的?一个人也要活着啊,再说我还有俩孩子要养呢!”
我说不出话来。
可是,莫西里怎么还不出来?我已经脑补他被黑松发现,然后和寡妇一起把我们两个往死里揍的画面。
“好了。”女人将满满一桶油提到我面前:“88块。”
我缓慢地掏钱,心里急得不行。
女人看着我像慢动作一般的姿势,终于忍不下去:“你快点,我还有事呢!”
我说:“嗯,好的,可是……我怕我钱不够,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门先别关……”
女人不耐烦地说:“差多少?我倒点出来不就完了吗?”
“好吧!”我说:“我只有六十。”
女人竭力忍住火气,拎起油壶,又另找容器往回倒油。
我往西院张望,但是院子里没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好了。”女人将重新称好的油桶放在我面前。
我再度缓慢地掏钱,然后抬头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大姐,我刚才数错了,只有五十。”
“你……”女人似要发作,但终于忍住:“行,再往外倒点儿!”
她再次拿起油桶转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西院仍然没有动静。终于,女人倒好油放在我面前,我再次拿起钱包,抽出一张五十纸币递给她。
女人接过钱就要往门口走。
我叫住她:“大姐,我这里还有三十呢,刚才没翻到,再帮我添三十块的好么……”
女人转身,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
我赶紧闭嘴。
女人走过来,一把拎起我面前的油桶:“明天再来吧,明天哪怕你要分三百次打,都中!”
然后,我便连人带桶地被女人推了出来。
大门在我面前砰地关上,然后我清晰地听见上那种老式门杠的声音。
完了,莫西里给关在里面了。我看着黑漆漆的天和一望无垠的乡间路,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我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一个声音说:“你死里面了?怎么那么慢?“
我吓得短促尖叫一声,回过身,莫西里就站在身后,仍然光着脚,手里却拎着那双aj5运动鞋。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打个暗号!害我在里面一通演!”我气恨地说。
“演得不错!”莫西里说:“没想到你的智商显著增长。”
“把鞋穿上。”我说。
莫西里却拎着鞋转身就走:“没洗脚,没换干净袜子就穿我鞋的人,都他妈是畜生!”
我只好跟着他走,却越想越不值:“就为了这双鞋你值吗?要是被黑松发现……”
“他发现不了,这时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正跟寡妇干仗呢!”莫西里得意洋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