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后,林达业主动引咎辞职,然后火速移民美国,去过他的逍遥日子了,沈戈也得到不低于两千万的辛苦费,这么多钱,足以抵偿他因为“监管不力”而受到的扣掉当年年终奖和职务津贴的惩罚。
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无意中发现沈戈和林达业有来往。他们各为其主,并不是朋友,忽然来往,必然有古怪。
于是我暗暗调查,跟踪沈戈到了一个制作假药的黑作坊,然后在那里发现一堆可能印坏了废弃掉的药盒包装,上面清楚地标着达辉公司的logo。
再然后,亚美仓库失火,林达业忽然移民,沈戈换了一部一百多万的车,我的思路才豁然清晰。我偷偷去过失火的仓库,在现场取到烧毁的药盒残片,与我在假药作坊看到的包装一模一样。
我也知道沈戈打算将这件事深埋在岁月里,永不再有人提起。我曾想,他只是太渴望成功了,抛开这件事,他仍算一个君子。直到他自编自导了丨内丨裤事件,紧接着莫西里找上门来,用拙劣的演技将现实戳得鲜血淋淋。
沈戈当然想不到我会洞悉这个秘密,他从来就没打算与我分享。但以谢蝶儿今天的表现来看,谢蝶儿却是知道的。
这让我的心脏又一次剧疼。不管坏事还是好事,这个男人宁愿选择一个典型的狐狸精来分享,也不愿意告诉我。这五年来,他有一刻爱过我吗?
这天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一个小时去了郦山,那是我的老家,住着我独居的老母亲。
我很久才回来一趟,距离上一次,已经隔了三个月。
父亲离家多年沓无音讯,我与母亲一直关系紧张,她是那种强势的老太太,什么事都要按照她的规矩来,我也犟,母女俩说不了两句便要呛起来。
迟迟不生孩子这件事,更是我们持续了好几年的吵点,我听烦了,便尽量少回家。
停车,推开院门,叫了两声:“妈!妈!”
妈却没有应声,看来不在家。差不多是快吃晚饭的时间,难道又去邻居家串门了?
我自己进了屋,倒了杯水,正要坐下来喝,突然听到院里有响动,以为是妈回来了,于是走出去。
院门边站了一个老妇,却并不是母亲。她衣着邋遢,头发油腻,连鼻尖上都沾着灰尘,好象在外面流浪了许久。
我愣在廊下。
老妇开口了,声音沙哑:“能给我碗水喝么?”
我这才回过神,赶紧说:“好的,您等等。”
我回屋,端起刚才倒的那杯水,走出来递给老妇。
老妇站着接过水,看看杯子,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这是你平时用的杯子吧?不好糟蹋了的,给我纸杯就行。”
我说:“没关系的,您用吧!”
老妇这才不客气,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我,好象还不够。
我赶紧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我说:“要不您坐下歇歇吧,我看您挺累的。”
我搬了一把藤椅到廊下,示意她坐。
老妇坐了。
我想了想又说:“您需要洗把脸吗?”
不等老妇应答,我又打来些热水,从柜子里拿了张新毛巾,一块香皂递过去。经过饭厅的时候,顺便将桌上的一盘包子也端到廊下,一并给她。
老妇接过东西,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她沙着嗓子说:“闺女,你心真好。”
我笑笑。
老妇洗了脸,坐下吃包子。
为了不让她尴尬,我假装要忙别的事,想转身回屋。
老妇忽然在身后说:“闺女,你别走。”
我停下来看着她。
老妇也盯着我,半晌忽然问:“你祖籍湖南?”
我愣了,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老妇又问:“侗乡?”
我很惊奇:“您怎么知道?”
老妇不答,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我说:“不过我出生在这里,从小到大,并没有回过老家。”
“哦。“老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我会看相,给你看看。”
我笑了:“大妈不用了,我不信这些……”
老妇打断我,口气竟有些严厉:“快过来!”
我只好走过去。
老妇一把拽过我的手,仔细打量我的右手掌纹,看了片刻,神色凝重,又抓起我的左手,在掌心上比划。
我忍住笑,任由她装模作样地折腾。作为一个高学历的主妇,我不信命,更不信命能由人算出来,但老妇如此热心,我权当哄她个高兴。
老妇继续对着我的掌心比比划划,我忍不住调侃:“大妈,您看出什么来了?”
问了两遍,老妇都不答,自顾自比划。
我正觉得无趣,老妇忽然抬头,神情凝重:“闺女,你最近……有大灾啊!”
“哦。”我忍住笑:“那该如何解?”
老妇摇头:“无解。”
“是吗?”我说:“那就不解吧!生死有命,我认。”
老妇盯着我,意味深长地说:“认不认……命都是注定的。”她放开我的手,看看天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娘也该回来了吧?”
我一愣:“你认识我妈?”
老妇摇摇头:“我会算命,自然知道你有个娘,还知道你娘她……”
说到这里她顿住,叹口气,然后走向门外,正要伸手去拉门,又顿住,转身看着我。
我微笑:“大妈慢走。”
老妇不动,半晌又向我招手:“闺女,你过来。”
我迟疑着,却听话地上前。
老妇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摸出一个指环,像是石头做的,颜色灰不溜秋。
老妇说:“这个给你,戴上。迟早要走这一遭,早过去早安生。”
我哭笑不得,连连推拒:“大妈我不要,这是您的东西,您留着吧……”
老妇却执意将指环套在我的小指上,一边套一边絮叨:“送你的,你就收下,还有,你记住我一句话,等你遇上事,不要惊慌,该来的自然会来,来的,不一定是坏的,就是宿命罢了……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老妇一直抓着我的手,疯疯颠颠地说着这些胡话,我终于觉得有些碜人,拼命挣脱,但指环却已经套在手上了。
然后老妇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拉开门就走了,留下我不知所措,想要把指环取下来,可它牢牢地套在我的小指上,无论我如何使劲,都拔不下来。
正打算涂点肥皂水试试,门再次被推开,妈回来了,一看到我,就把脸板下来,说:“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我没有争辩,淡淡地说:“我来做饭吧,您想吃干的还是稠的?”
妈冷哼一声:“还有得挑?能做熟就不错了。”
我不再说话,进屋开火做饭。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并不想挑起战火。
这晚熬了稀饭,炒了一碟苦瓜,切了半盘火腿,和妈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