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安。
我一夜没睡,脑子却清醒的毫无睡意,看着病危通知几个加粗的黑字,心里还打趣的想,要是秦颂醒过来知道自己那么本事,一早上拿三次病危通知书,他会不会还嘚瑟,自己算破纪录了。
怎么办,我好怕他不醒了。
这事报不了警,顾家一定会及时压下来。中午十二点,大顾总带着温白到医院门口来找秦国安,他慌乱的神色扫向我,眼神黯了不少,我只冲他撑起灌铅的嘴角笑,撇开眼神再不看他。
大顾总把秦国安叫到不远的门口处。角落有一颗不知名的大树,三个人站在阴凉的树荫下,避开来往人群的视线,大顾总一脚揣在温白的肚子上,把温白踹倒在地,又连补了两脚,就像在踢个麻袋。
温白身体本就纤弱,弓成一团躺在地上没人理他,他就自己撑着地面爬起来。
太远了,我看不清他表情。
我正看着。秦颂妈突然来抓我的手,轻轻的把掌心贴我手背上,哭得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我又抽了张纸巾给她,她紧抓在手里,纸巾皱巴巴的,她指向温白,“黎小姐,我这儿子要是没了,我再去杀那个人。会关我几年?”
她连喊温白名字都嫌弃,郑重的问我,是个母亲最后绝望里的挣扎,我心里不是滋味的看她,“阿姨,秦颂醒不醒,我都会帮你欺负顾白,咱们以后的每一天,都别让他好过。”
“好,好。”她怅然若失的点头。身上还穿着睡衣,哪还有半点平时的紧致样子。
自己儿子遇上这事,当妈的啊,平时什么样都撑不过去。
不知道跟大顾总说了什么,秦国安后来回来,交代秦颂妈两句,就说自己要出去一趟。秦颂妈偏着脑袋就像没听见,等秦国安走了,她才带着哭腔破口大骂,“儿子都出这么大事了还走,真不是东西!”
我没料到顾琛会赶回来,他到了医院门口都没给我打电话,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走过来,跟秦颂妈打过招呼,又把袋子提到我面前。“都是一些新衣服,你们去换上,我在这里守着。”
我看了看袋子里,有两套女式一套男士,他差不多猜到我们都是临时赶来的。等他走进ICU门口时,盯着看了半天,才扭头说,“我请了个俄罗斯的专家,正连夜赶过来。差不多快到了,我到时候去接,医院这边打点过了,能进?”
“可以,之前秦叔有安排医生进去,但说的都差不多。”
秦颂的伤口就摆在那,多少次诊断结果都一样,顾琛冷淡的“嗯”了声,“那也要再试。”
我盯着顾琛紧绷的侧脸看,试探性的问他,“那西藏那边……”
“管不了那么多。”
他这么说,我心里翻不出的滋味,扶着秦颂妈一起去附近开了家小旅馆,先帮她把衣服换上,当她把衣服脱下来扔床上时。衣服正摆在枕头下面的白床单上,像极了曾经秦颂故意给我铺好的样子。
我没忍住,捏着衣服嚎啕大哭,秦颂妈穿着合适的衣服过来慌张的抓着我胳膊,“黎小姐你……”
我赶紧大幅度的摇头说我没事。我就是想哭一哭我憋不住了。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对秦颂好,但他对我好过的曾经都还在我脑子里刻着,一个不经意的相似情景就能钻出来。
我跟他回忆那么多,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忍了又忍,怕给秦颂父母添更多心里压力。暗示自己几次要坚强,可我他妈的就是想秦颂,我好想他快点醒过来。
跟秦颂妈留在旅馆房间里哭够了,两个人怎么哭都哭不停,有时会各说各话,谁都没听进去谁的,但至少旁边有人能体会自己心情,就不敢松手怕太孤单的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等我们重新回到医院时,顾琛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我们说,“醒了,但意识还不是太清醒,还要继续观察,刚才医生出来说的。”
我心里的石头就像张进心脏肉里了一样,刚被顾琛的一句话,像刀一样从心脏上剔除掉,又痛又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这女人一旦情绪上了头,除了哭之外再做不了别的,秦颂妈听完也是不停的在门口哭着,等到了晚上,医生说如果情况一直稳定的话,到第三天的下午四点才能进去探视,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一次能进两个人。让我们现在都可以先回去了。
这两天病人家属送饭到ICU门口,里面有护士帮忙喂送。
守着没用。
正好秦国安从外面赶回来,听到医生的叮嘱,医生说完准备走又停了脚步。
“对了,哪个是黎西?是病人家属?”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医生也看过来,“你就是黎西吗?是病人妻子?病人醒过来后问起你了,他问你哭没哭。这人打了麻药,意识不是特别清醒,我们护士跟他说了两句,但他肯定听不进去,有话等探视时候再说吧。”
医生走了,秦国安眼神复杂的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跟秦颂妈像没听见医生话一样立在原地没走。守着是没用啊,可不守着我们难受,又提醒吊胆的。像看着这病房门都要踏实许多。
“老秦啊,你去跟医生说说,塞点钱,把我们先放进去看看我儿子,之前你们找的医生都进去了,咱们也……”
“胡闹。”秦国安低声呵斥,“医生进去是医生懂病情,你们进去除了带病菌给他还能有别的什么好?妇人之心。先回去休息,还有几天时间,等他好点了再转医院,愣着干什么。”
秦颂妈走的不情不愿的,秦国安找了两个人在这守着,我还不想走,顾琛却责令道,“你也回去休息,再不睡觉身体垮了,现在分不开心去照顾你。少给秦颂添点麻烦吧。我在这守着,你明天早上再过来换我。”
他坐着IC门口的走廊长凳,手掌放在膝盖上,一副不算太舒适的姿势,但很提精神。
他字句尖锐,我也反驳不了。只好又回到之前租的小宾馆里躺着,眼睛怎么都闭不了,一直漫无目的的盯着雪白天花板看,到什么时候睡着的也忘了。只觉得毫无意识时,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心脏狠狠的跳了下,特别难受。
“西西,你怎么一晚上都没着家了。现在在哪,晚上不回来吗?”
我尽量让声音显得没那么累,“妈,我在叶九家呢,她肚子不是大了吗,我过来陪陪她,她挺好的,你放心吧妈。”
得了我保证,我妈才同意的挂上电话,我又马上给叶九打电话去,让她帮我保密,具体原因我没说,但她听出我声音不对,劝我两句,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我挺住,事情过去了再问我。
我醒过来,看了看手机时间,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但我已经清醒的再睡不着了。
起床下楼去医院,顾琛还坐在那长凳上。抬着手臂,把电话贴耳朵边上,脸上的神情罕见的柔开,一眼就能看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我轻叹了口气,转身去医院门口买了两份吃的,再拎着塑料袋回来,给了顾琛一份。
顾琛手指拨开塑料袋,拿出一次性筷子快速分开,一点不犹豫的夹着菜往嘴里送,他慢条斯理的吃完。才擦擦嘴跟我说,“秦家刚才有人来送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