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他自饮了一杯,向来爽朗的他,此时深邃的眼眸中显得有些失落与痛苦。
这样的表情,是赵大宝从来没再雷虎身上看到的。
记忆以来,这个昔日的特种兵王,战场上神挡杀神的铁血男人,似乎一直都很阳光、快乐、积极。
不过,他也着急询问,他知道雷虎肯定会再说些什么的。
果然——
“大宝,你知道吗?我手下曾经有一个兵,他叫黄权,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好兄弟,那是一个在战场上被敌人打了七枪都不倒下的铁骨铮铮的汉子……”
雷虎又喝了一杯烈酒,面色平静地给赵大宝讲了一个故事,只是声音仍旧有一丝丝无法遏制的颤抖。
那个叫黄权的特种兵,退伍那天,高高兴兴的回家,回去后却遭遇晴天霹雳,惊闻噩耗——自己在丨警丨察局工作的媳妇被人凌辱而死,尸体被抛在城外的一处污水沟里。
罪魁祸首是一个当地的黑社会头目,因为当丨警丨察的媳妇查获了一件特大丨毒丨品案,得罪了这位黑老大。
而那黑老大权势滔天,没人动得了他,也没人敢动他。
甚至,在白道上,也有人替他掩盖犯罪事实。
但那位叫黄权的特种兵查到了真相。
查到真相的那天,他在他媳妇墓前跪了三天三夜,从来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男儿,哭了三天三夜,直到泪已流干,心已寂灭。
然后,他疯了!
一天夜里,他利用在部队里学到的技术,用残忍的手段,杀了黑老大和他手下十七人,还有和黑老大勾结掩盖真相的所有人。
他犯下了二十多条人命,手上沾满了血腥,影响轰动,被当地特警和公丨安丨全诚通缉,布下天罗地网,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黄权逃在城外的一座山上,用自制土地雷,还有各种特种部队里经常用来对付敌人的精密陷阱,让围在山外的百余名特警、公丨安丨束手无策,无人敢进那片罪犯藏身的山地。
最后,雷虎出面了。
他孤身一人,没带任何武器,进山见到了黄权。
那些精密绝伦的陷阱,还有隐蔽极深的土地雷,拦不住他丝毫脚步,因为这些都是他教给黄权的。
两个男人在一片深山中静默对立。
之后,黄权一句话没说,跪在了地上,绝望的眼中,有着一丝忏悔。
那丝忏悔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给雷虎,还有他曾经的战友。
毕竟,他给雷虎等人蒙羞了。
而对此,雷虎怒发冲冠,只是大吼了一句,“给老子起来,你黄权不需跪天,也不需跪地,你是中了枪都不会倒的汉子,是流血不流泪的兵,是老子雷虎的兄弟。”
一个‘兵’字,一个‘兄弟’,直接戳中黄权的心窝,让黄权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说不尽的辛酸与苦楚。
然后,他只对雷虎说了一句,“对不起,教官!”
他的努力逃跑,也许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等他的教官,还有这一句兄弟。
“……喝酒!”
与赵大宝碰了一杯,雷虎再度将一杯浓烈的朗姆酒一饮而尽。
赵大宝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喝了一杯。
也只有从雷虎这样的兵王口中,亲耳听到这样的讲述,他才能更清楚明白的了解退伍兵这样的一个群体的生活状况。
推杯换盏。
连续好多杯朗姆酒下肚,赵大宝仗着强悍的体质,倒是没有醉意,反倒是雷虎已经有些醉了。
不知不觉,话也多了。
雷虎向赵大宝吐露了不少他手下的兵退伍后的现状,言语中不无对社会的不满,以及那深深的无奈。
他们这些兵,在役时,常年出没于险境,同恐怖分子、犯罪集团奋斗在生死一线,流过血泪,中过枪子,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保家卫国。
然而,退伍之后,无论性格,还是认知,都已经和社会既有的节奏有了很大的脱离。
许多人对社会上的人情伦理很是不适应。
有人心理方面出了问题,变得孤僻古板,在外面吃了很多亏。
有人缓冲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社会,却被磨平了棱角,再也没有昔日的风采。
这些退伍兵大多没什么社会技能,回到社会后,大多人只能当保安,或者是干苦力活,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贫困度日。
这些“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的男人,在前线战场上保家卫国,回到社会上却饱受社会摧残,生活穷困潦倒。
这是多么讽刺的现实!
雷虎曾经感叹多次,也愤慨多次,但能力有限,只能尽自己所能帮忙照料一下那些曾经的兄弟。
可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好在如今赵大宝给予了重金,准备打造一个福利优渥、以退伍兵为主的安保公司,让他觉得是时候找回那些曾经的兄弟,让他们努力的过上好的生活了。
“大宝,什么也不说了,反正就一句话——我雷虎这辈子有你这个兄弟,值了!”
认真的说完了这句话,雷虎就带着一丝笑意,直接醉倒了。
“……”
赵大宝汗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醉得跟死猪一样的雷虎离开了。
说好的兵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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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京市,西城的一建筑工地,从晨光微露时便已热火朝天。
刺耳的机器切割声,铁锤敲敲打打的锤击声,水泥搅拌机的轰隆声,响彻在这片工地上。
工地上,星罗棋布的工人们穿着背心,带着黄色工帽,在工地建筑里外、上下,穿梭不停。
“大力,来,偷下懒,抽根烟。”
搭架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招呼旁边一个不过三十岁的汉子,小声说道。
汉子叫王大力,五官端正,剑眉大目,按照古时候的话讲,这种面相,可是有大将之相,加上这汉子邋遢背心下精悍的身子,还别有一股威势。
“成,黄师傅。”汉子嘴一咧,放下手上的活计,坐到了老汉边上。
“给,红双喜,市面上可要四十多呢,昨天我工地上捡的,运气好着咧。”
姓黄的老汉咧巴着一嘴黄牙,脸上一笑起来像干硬的老树皮,乐呵不已。
说着,如视珍宝般地递给了王大力一支烟。
“您老运气还真好。”王大力接过烟,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有点苦涩。
他现在连烟都买不起了,只能抽两块钱一包,呛得嗓子发辣的“黄河”。
点上烟,青色的烟雾从王大力嘴中吐出,望着身下忙忙碌碌的人影,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与黯淡。
曾经是特种部队中一员的他,没有了威风凛凛的战衣和头盔,只有水泥灰遍身的邋遢背心和一敲就碎的黄色工地帽。
曾经的铁血汉子,如今只剩下被现实压身的建筑工人。
真是讽刺!
烟雾徐徐中,王大力神色怅惘。
“大力啊,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去谋份别的差事,这活不适合你,这地方天天吸的灰尘,我们这把年纪了不要紧,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看你每天这么吃苦,相信到别的地方也能得到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