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钱,需要给妈妈治病,对吗?”我心里似乎被刀子刮过一样,脑海里浮现出媚姐那一脸青涩的无助,恨不得穿越时光,抱紧她。
欣姐无力的点了点头,“所以,她留在了这里,成了一个服务员。但是她赚的那些钱对于她妈妈的病来说,杯水车薪。那时候,媚儿总是对我说,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把妈妈的病治好,然后接到自己身边来。”
“然后她几乎放弃了学业,一门心思总是想着如何能够赚更多的钱,有时候一天做三四个兼职,只能睡两三个小时,那段时间,几乎快没有了个人样。”
“那邵辉呢?邵辉不是他男朋友吗?没有帮他吗?”我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想到这个男人,我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媚姐和我说过,当年是因为邵辉,才来的北京,但最后邵辉突然间就人间蒸发了,杳无音信了。”我有些木然的答道。
“帮她了!当然帮她了!而且帮她赚了一大笔钱呢!至于突然消失,鬼才信。那哪是什么突然消失,那是携款潜逃。”
我当然能听出来她这话里的那种讽刺。
“媚儿拿到了一笔钱,但是就在拿到这笔钱之前,她妈妈就走了,然后,钱也走了,被邵辉卷走了。”欣姐的话里毫无感情波动。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邵辉这个王八蛋,你知道他是怎么“帮”媚儿的吗?”欣姐这个“帮”字说的尤其的重,眼神有些戏谑的看着我。
我感到心脏猛地一抽,再迟钝的思维也能意识到这个字里面的含义,我不敢再细想下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了,我最不愿意想到的事情似乎在我脑海里无数次的反复播放,脑袋嗡嗡作响。
屋子里安静的很,我们两个谁也没说话。
“他把媚儿卖给了那个人,卖了。然后带着那笔钱走了,出国了。”良久,媚姐才吐出一句话,然后又点上一颗烟,扔给了我一颗。“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对媚儿说出过真相,我希望她心里还能保持一片纯净,还能相信爱情,还能…”欣姐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停住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颤抖着点燃了烟,我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脑子里铺开了床上的一片狼藉,媚姐凌乱的头发,苍白的无助的脸,半裸的身子,以及那个人得逞后离开的背影。我猛吸了一口烟,想终止脑子里无边画面,但无能为力。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你亲眼见过吗?还是听说的呢?也许都不是真的呢?”我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垂死挣扎。
欣姐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这里的老板的呢?”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来,我不告诉媚儿真相,一方面是因为刚才我说的,另一方面…”欣姐停顿了一下,“是因为我一直心存愧疚。”
说完,她走到保险柜跟前,一阵繁琐的操作之后,拿出一个优盘,递给我,“这就是我能当上老板的原因,也是你所谓的真相。至于邵辉携款逃跑的事,嘿嘿,是我找私家侦探跟踪拍到的,全都在这里。”说完又晃了晃手里的优盘,似乎有些小得意。
我似乎隐约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半饷没有伸出手,我想,这里面的东西,也许会彻底击垮我的内心。
有些事情,虽然你知道曾经发生过,而且总是如鲠在喉,但还不至于会造成心理的崩塌,但若要在你面前重演的时候,让你更直观的去面对的话,那种感觉无疑是血淋淋的揭开结痂已久的伤口,无以复加的残忍。
“十年前,监控这种东西还不是很普及。当年这里的老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这个ktv两个最豪华的包间装了两个视频监控,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然后,我就偷偷的开启了监控,录了下来。”
“你就凭这个当上的老板?”我有些轻蔑的看着她,觉得这么恶心。
“呵呵,我当然没那么傻,我当然不会说我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当第三个人向他们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你说他们会不会有顾虑呢?”
“呵呵,不愧是老江湖。”我心里愈加的愤恨,表现出来的是越加的轻蔑和鄙视。
“你也不必这种态度,我今天要是不和你说你会知道吗?之所以和你说,是因为我要赎罪,而你,就是能够帮我赎罪的人。”说完她又把优盘收了回去。“说到底我总算还是有良知的人,这种内心的煎熬我受够了,虽然我无力改变现实,但我希望媚儿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见到阳光,而不是这么暗无天日。”
我是在琢磨不透这个欣姐,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一想到她知道真相而无所作为就不由得发起火来,“你为什么不帮她?为什么?你就眼看着她这么被…被伤害吗?”
“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止一次的像你这样的问自己。我承认我自私、懦弱,说句不太讲道理的话,我凭什么帮她?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社会远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面对强权,有的时候根本就让人动不起反抗的念头,只有任人宰割。说到底这仍旧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可以任意肆虐我们。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这,就是江湖。”
欣姐说的这些话,当时不是很理解,直到后来,这个社会让我慢慢读懂了她的无奈以及绝望。
我有些垂头丧气,“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不为什么,我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当然能看出来你对媚儿的心思,也许只有你能让她接下来过的不那么暗无天日。”欣姐又换了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
“自打那以后,媚儿伤痛欲绝,妈妈去了、被…,男朋友又突然消失了,一时间一无所有,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好像换了个人,浓妆艳抹,然后还和那个人建立了某种关系。虽然满身名牌奢侈品,出入豪车接送,用的都是最贵的,但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灵魂。就这样,醉生梦死耗费了十年青春。”
“直到那天遇到你以后。”欣姐停顿了一下,又道,“在这里,她几乎没什么朋友,也只有和我能说说心里话。有一天她问我,姐,你说我这样的人还配拥有爱情吗?我当时能够看到她眼里闪的光。”
“爱情不分高低贵贱,爱情是每个人的权利,而且,你什么样的人?别这么看轻自己。然后她向小兔子一样跑了,十年来,从来没有这样欢快的像少女一样。然后再见她,已不再是浓妆艳抹,她说,她要是个学生多好。”
听到这,我想起了她给我发的短信,穿学生装来见我,让我抱着她,跟我耍女孩子的小脾气,直到这一刻,我从欣姐的嘴里,听到了,媚姐是真心爱着我。
一时间,我泪如雨下,不能自己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