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归纸是包不住火的,集资者们很快便知道了真相。
得知辛苦一辈子挣来的血汗钱在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废纸,他们失魂落魄,怒不可遏,群聚到亚东房地产开发公司,愤怒声讨事件的始作俑者刘亚东,要求刘亚东偿还他们的血汗钱,并且有人把事情捅到了县纪委。
河阳县县纪委碍于刘一夫的面子,压着不闻不问。
这一查,就查出了惊天融资大案,而且让刘一夫县长也身陷其中,差点受到牵连。
好在调查组通过慎密调查,最终排除了刘一夫参与其中的可能,证明刘一夫始终被蒙在鼓中,毫不知情,是清白的,没有任何过错。
但刘一夫自责不已,再加上唯一的宝贝儿子锒铛入狱,他无法承受这突然降临的打击,心灰意冷,主动向市委和市政府提交了辞呈,申请辞去河阳县县长职务。
至此,闹得沸沸扬扬的县长公子集资案才落下一个帷幕,刘亚东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作为父亲,刘一夫也受到了牵连。
刘一夫意外下马,犹如晴空响惊雷,在整个河阳县,在整个榆阳市都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人欢喜有人忧。
尤其是那些觊觎县长宝座,有机会竞选县长职务的人,表面上对刘一夫同情不已,在大小场合为刘一夫鸣冤叫屈,说刘一夫为河阳做了那么多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市委市政府不该搞株连,犯错误的是刘亚东,又不是刘一夫,凭什么要牵连到刘一夫的身上。
事实上,他们心里都乐开了花,都是欣喜若狂,兴奋不已。
刘一夫的下马,无形中给他们挪出了位置,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看到了升迁的机会。
市委市政府虽然做出了同意刘一夫辞去河阳县县长的决定,但并没有立刻给刘一夫安排合适的去处。
所以,刘一夫还没有回省城,暂时留在了河阳的住处,静候市委市政府对他的下一步安排。这对刘一夫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折磨。
刘一夫是那种闲不住,也耐不住寂寞的人,总希望手头能有点事情做做,只有那样,他才能活得自在些充实些。
但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随着他的卸任,他已经奢求不到了。这种愿望已经如同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很快化为虚无。
闲着无事,他只得像从前一样,有事没事,看点闲书,重新拾掇起已经荒废了书法和绘画,聊以打发寂寞无聊的时光,借以宣泄孤愤压抑的心理。
周成林到刘一夫家之后,是刘一夫的夫人慧英帮他开的门。
刘夫人在开门的一瞬间见到周成林甚是惊讶和感动。
自从刘一夫辞去县长的职务从位置上退下来,昔日高朋满座门庭若市的场面没有了,过去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挚友和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都开始对他们都是避而远之,唯恐躲闪不及沾上他们的晦气,惹来无端的麻烦,徒增烦恼。
所以,在这种特殊时期,在这种非常情况下,周成林能来到他们家,她颇感意外,意外之余,又尤为感动和欣慰。
应该说,周成林是刘一夫从位置上下来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位来他们家看望他们的人。
随着刘亚东被送进监狱,马上就要接受法律的审判,这位善良正直的女人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不少,落魄了不少,头上凭空增添了不少的华发,眉宇间陡增不少皱纹,满脸写满了惆怅和苦闷。
以前,大院里的那些女人都尊她为县长夫人,处处让着她恭维她,见到她,老远就极为热情的谄媚她,同她打招呼,喊她一声大姐或者大嫂,那口气比叫自己的亲姐姐亲嫂子还要热忱。
现在,那些势力的女人,几乎都把她当成来自外星球的怪物,见到她之后老远就躲开了。
尤其是那些曾经嫉妒她的女人和那些男人曾经受到刘一夫指责批评或者处理过的女人,开始对她展开了报复,落井下石,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妄加非议,甚至当她的面指桑骂槐,戳她的伤疤,接她的伤口。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在这个非常时期,她不愿和她们理论。
但她受不了那些无端的指责和无中生有的非议莫名的中伤,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心灰意冷,变得失魂落魄,因为自卑,很少走出家门。
周成林的到来无疑是一缕春风,吹散她心头的阴霾,拂去附在她心头的浮沉,她急忙把周成林让进门,热忱地说道:“是成林啊,快请进。”
刘夫人虽然在努力掩映内心的情感,但眉宇间还是隐隐地透出一丝哀伤和怨恨。
刘夫人的样子,让周成林顿生怜悯之心,他边往客厅里走,边安慰刘夫人道:“嫂子请放心,亚东不会出事的,相信法庭一定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说法的,刘县长也不会出事的,市委市政府一定会给刘县长一个合理的交代,公正的说法的。”
刘夫人感动地热泪盈眶,满含期盼地说道:“谢谢周成林弟的安慰,但愿他们都能平安无事,都能顺利离开河阳。”
语气是那样的无奈,寄予着诸多的渴望和祈盼,祈盼老公和儿子都能平安无事顺利地度过眼前的难关。
周成林顺着刘夫人的话继续安慰刘夫人道:“好人一生平安,您和刘县长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所以,上天一定会保佑刘县长和亚东的。”
“哎,如果真有上天的话,愿上天会保佑我们家老刘和亚东都能平安度过此劫。”自从老公和儿子出事以来,女人就迷信起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灵上,寄托在神灵的保佑和庇护上。
周成林又安慰了刘夫人几句,就岔开话题,道:“嫂子,刘县长呢?”
刘夫人嘶哑着声音,答道:“在书房里。”
周成林拿眼扫了一眼刘一夫书房的方向,道:“我进去看看刘县长,嫂子你先忙你的吧。”
刘夫人起身帮周成林打开了刘一夫书房的门,让周成林进去。
周成林走进刘一夫书房的时候,刘一夫还正在神情专注地写着画着。他现在已经是被困入笼中的老虎,虽然他曾经是虎,现在已经失去了虎的声威,他只能躲在书房中,通过写写画画来抚慰自己受伤的灵魂。
周成林没有惊动刘一夫,示意刘夫人也不要打扰刘一夫。
刘夫人心领神会,没有惊扰正在作画的刘一夫,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正在作画的丈夫。
周成林望了刘夫人一眼,迈开步子,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到刘一夫的身后,看刘一夫作画。
刘一夫画的是“虎啸山林”,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十分认真,每一个线条都处理得十分细致,好像一位行家里手,好像一位国画大师。
周成林不禁脱口而出:“好画。”
周成林的赞誉,惊动了正在默默自赏的刘一夫,他回头一看,见是周成林,内心感慨不已,依然用那沉稳而不失尊严的口吻道:“周成林来了。”
“我来看看老朋友,想和老朋友好好聊聊。”周成林谦恭地说。
“没想到你还能记住我老头子,抽时间来看我。”
“我能有今天,全是拜您所赐,忘记谁,也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情跟帮助。”
边说,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条软包中华,递到刘一夫的手中,接着说道:“来的时候,我在专卖店给你买了两条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