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冰也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阿峰面前,拉着他的衣角娇滴滴的说:“峰哥,你看...”
阿峰抓住我的手,二话不说往包间外面走去。我以为他还是不让我离开,我一边挣脱着一边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包里的电话又响起来,我用那只没被阿峰架住的手掏出电话。看到是吴姨的号码,心里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怯怯的按下接听键:“喂,吴姨。”
“娟啊,你直接回家吧。你妈她…”吴姨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我妈她已经出事了,不过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吴姨,怎么没去医院?”
“你妈她...已经断气了。”
“断气了...断气了...”我顾不上还在夜总会大堂的楼梯口,也顾不上旁边人来人往的客人。顺着墙角蹲坐在楼梯上,不停的重复这这句话。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有悲伤也有解脱。
自从妈第一次发病以来,我每天出门前都提着心,生怕她在家里又发病,或是又折腾出什么新的花样。现在她永远的睡着了,我以后出门再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可是,怎么就觉得心里空空的呢?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妈呀,就这样忽然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可叫我怎么去面对我的未来?
“娟,你家住哪儿?”宁冰蹲在我旁边小心翼翼的问。
她这一问让我反应过来,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冲她和阿峰说:“谢谢你们,我自己回去吧。谢谢你,阿峰哥。”
说完,开始往大门口跑,我想我应该快些回到家里。
“站住!”阿峰在我身后大声的说。这声音让我胆怯,我怕刚逃离他们的手里,他马上又反悔。
“峰哥...”
“我送你。”阿峰打断我的话,和宁冰一起走到我的身边,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往停车站走去。
我木讷的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走进夜总会的停车场,来不及看他的是什么车,就被阿峰一股脑的把我塞进车里。又转身对宁冰吩咐道:“你跟她一块上车。”
宁冰跟着坐上后排的位置上,伸手揽过我,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是想要给我一种安慰和力量。和宁冰同学四年,这算是我在她面前,第一次如此的脆弱。
“你家住哪儿?”宁冰靠着我的头轻声的问。
“石头巷。”
说出这个地方,我已经能猜到宁冰那满是惊愕的表情。只是在这种时候,她没有过多的问我什么,而是对阿峰说:“冯哥,石头巷。”
车往我家的方向开去,脑子里一遍遍的想着此刻家里的情景。一定是一大堆人围着我们家门口指指点点,甚至我都能想到那些人在那幸灾乐祸的拍手称快。
“峰哥,你就停在巷子门口吧,我自己进去就行。”我是怕被他们看到就连我妈死了还被人嘲笑那一幕。
阿峰专注的开着车,一句话没有说。开到巷口的时候,也没有向我说的那样停在门口,而是径直开进了狭小的巷子里。
“峰哥,就停这儿就好。”我担心他再往里开到人群的地方,在后排大声的想要制止他。
我的话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阿峰还是把车开到一群人堵着的地方。看着前面堵着的人群,他大概也是猜到我家就住在这里,转头问我:“是这儿吗?”
我点点头,透过车窗看出去,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果真对着我们家指指点点。隔音的窗户让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其实不用听也知道。
“走吧,下去吧。”宁冰似乎是看出了我不想去面对的心态,在我身边推了推我说。
我一咬牙鼓足了气打开车门跳下车。
“娟回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群人看热闹的人们都转过身,开始看我。
“哟,Q5呢。”
“这个你也羡慕?咱老百姓还是实实在在过日子好,开什么车不重要,重要的呀得是自己的男人。”
“你说这什么都有遗传还真是,小小年纪就遗传她妈那股子*劲儿。难怪有好车送人回来呢,这个咱可是羡慕不来的。”
站在人群的外围,听着人群里小声的嘀咕着,七嘴八舌的说着。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传到我耳朵里,这些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邻里们,从来没有让我感受到过一丝一毫远亲近邻的感觉。他们反而一直像毒针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往我的心里扎几下。
“都他妈的给我滚开!”我忽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愤怒,我妈她都已经断气了,凭什么还要给这群没心没肺的人议论着?
人微言卑,我这声怒喊非但没有让人群散开,反而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开始议论我。
“哟,找个野男人回来就得瑟啦?”
“真是狐狸精生的种,连泼起来都是一个德行。”
“你说这老狐狸精怎么不把小狐狸精拉着一块走?留一个在世上,这是不祸害嘛...”
我无奈的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也顾不上宁冰听到这些话之后是什么反应,我只想拨开人群走进屋子里,看看我妈她现在到底怎样了。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
在我努力拨开人群的时候,忽然听到阿峰在最外边大声的喊着。转头一看,他手里还拧着一把大的砍刀,举在那儿冲人群挥舞着。
刚刚还七嘴八舌的邻里们,一看阿峰拿出了真家伙,惊慌的朝自己屋里散去。很快小巷子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娟回来了?”看到人群散去,家里的吴姨才敢走出来。
吴姨是我妈生前唯一的小姐妹,早几年已经搬离了这个巷子,偶尔会过来陪我妈聊聊天。在整个石头巷,不说我妈坏话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每次吴姨过来的时候总是躲躲闪闪的。
“吴姨,谢谢。”我转头看了看还拿着刀的阿峰,和愣在一旁的宁冰。冲他们尴尬的说:“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进屋吧。”阿峰把刀从车窗扔了进去,锁上车门拉着宁冰就往我们家里走。
石头巷是青山市唯一的老屋,所有的房子都是木式结构。很多年前说过要拆迁石头巷,但是有关部门的所谓“专家”建议,作为一处老街遗址保存下来。再后来的很多年,也就再无人问津。
在飞速发展的青山市,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有了钱的人们,早已搬离了石头巷,而现在还在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们,大多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弱病残。
偶尔我妈清醒的时候,也总是告诉我:“娟,你可别听巷子里的那些人瞎胡说。咱们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妈等着你出息那天,带妈离开石头巷。”
可是,她还没有等到我出息那天,就不知道在哪儿找到一根绳子吊在屋子的正梁上结束了自己。
倪娟...”宁冰看到还躺在地上我妈的尸体,已经开始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