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难以成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怎么能这么难，这样艰辛的一条路。忍不住就想把自己卷缩起来，以逃避一切的姿式。

程晧转过身来吻我的脸颊，然后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努力安慰我：“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呢？我想程晧的心一定一直紧紧揪着，像奶奶刚刚病发的时候，我慌得手足无措，心里分明皆是战战兢兢的彷徨，脸上却不动声色的佯装镇定。

我低声说：“回去看看吧。”他沉默不语，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一些，良久才吐出一句：“不提这件事了，当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猛然推开他，有点小激动地在黑暗里看着他：“只是图个心安而已，何苦难为你自己也难为我？”

程晧不说话，只是长长的吐出一个气。

我忽然又心软，他不过是在怄气，他不过是倔强，他不过是怕一回去，所有努力就要一败涂地。

我将头枕在他胸口，紧紧抱着他，喃喃自语一样轻的语气：“没事的，我们会在一起的，这么多波折都走过来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何况只是回去看看，难道还能被抓起来关不成？我尽量让自己想得乐观，又想起那句“父母在，不远游”，深知这样的抉择必是正确的。

临行前跟程晧商议，说我还是不要陪他去X市了，转去Q市待几天，还能去看看陈漫如，等程妈妈康复出院了，他再来接我。

结果他死活不肯，哪怕我最后说不然我自己留在W市他也不肯，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真是倔强得像个孩子。

我从来都拗不过他，只得乖乖从命。

可到底觉得不对劲，他这样排斥我跟陈漫如的往来，每回提到她他都不动声色的蹙眉，他还当自己隐藏得极好！

司徒灿来接机，一路直奔医院。我心里的不安并未因此减少，反而愈发沉重。

到了医院门口，我说什么也不肯与他一同进去，程妈妈今天会躺在这，一半原因在我，我若去，只会惹她更加不高兴。

程晧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吻了我一下，叮嘱司徒看好我，别让我自己乱走。

他脸上的担忧只令我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更加沉重，总觉得前途未卜一样的渺茫。

看他拐进医院大厅，最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落寞的收回视线。

司徒灿通过后视镜瞟了我一眼，淡淡地安慰我：“放心吧！”

我抿唇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地问：“最近餐厅的生意怎么样了？”其实是想知道，我们离开后，程志鹏有没有再使什么手段。

司徒灿笑笑，一脸了然：“一切都恢复如常了！”他停了停，又继续说：“程少走后第六天，程太太就发病了，听说就是因为和程董事长吵了一架，怪他把自己的儿子逼得远走高飞。”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道理我懂，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一份卑微的爱情？

程晧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身边还并肩走着个穿着米白休闲裤，搭一件粉色娃娃衫的女人，我瞧着眼熟，后来才想起，原来是程妈妈之前给我发过她的照片。

虽然未具姓名，但我知道她是程晧相亲的对象之一，正是那回程晧回来还说她简直惨不忍睹的那位。

她本人看起来要比照片来得灵动，大约是因为照片太死，拍不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鲜明的气息。

程妈妈说她比程晧小六岁，二十六，正是花开正好的年纪，而她似乎还很显稚气，看着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是特别漂亮，眉目清秀，照片上轻轻一瞥可能不会令人难忘，但见人本人却极难移开眼，我想，她身上有一股极吸引人的气质。

程晧待她不漠然也不疏离，两人在大门口道别，然后她朝另一边走去，程晧则直直朝我们过来。

他上了车才将紧锁的眉心松开，伸手将我的手握住，缓声说：“我妈没事，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我“嗯”了一声，司徒灿已经将车驶出医院，附近人多车也多，所以车速极慢。

程晧嘱咐司徒灿先去吃饭再送我们回家，司徒灿点了点头，也没问去哪吃饭，只是专心地开车。

我憋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程晧：“刚才那位……”

程晧没等我问完就“噗哧”一声笑出来，自从知道程妈妈生病后他已经好几天不这样笑，他怕我担心，自己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每回的笑都假假的，这回突然笑得这样畅快，反而让我错愕了一下。

他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一本正经地说：“我真怕你不问，还以为你不会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