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风波就此翻篇,但我总有不安,因不知是谁布的这样精巧的局,让徐哲来找我,让程晧在极度担心的状况下看到那样的照片。
但我来不及不安这件事,我不是太看清程晧对我的感情,而令我更加不安的是程晧的父亲程志鹏。
我跟程晧说了自己被他父亲“请”去见面的事,他微微皱眉,旋即安慰我:“没事,有我在!”
第二天一早程晧就让我打电话去公司请假,说是带我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我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例假的时间,因为我月事向来不准,反而是程晧记得,他神情笃定地告诉医生:“七月十日。”脸微红,颇有些赧然。
医生还是建议做个B超检查一下。程晧搀着我往B超室去,仿佛我是什么重症患者一样,闹得我好气又好笑。
到了检查室,他又非要跟着进去,被人拦住,让他在外头等。我抿着嘴似笑非笑,看着他一脸失落的样子被门扉挡在外面,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那时候想着,倘若我们的今生已是他世,必定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可是等我捏着那张薄薄的检查单出去时,才知道还有诸多现实的问题在等待我们去面对。
医生说按B超的显示结果来看,孩子大概六周,细细算去,约摸是程晧闹着要我给他生个孩子的那段日子前后。
我隐约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又以为自己这样不信命的人,想什么命中注定反倒显得可笑。
程晧一直欣喜若狂,缠着医生问了些注意事项,又确定了我的小贫血对怀孕影响不大,这才兴冲冲地带我离开了医院。
他说带我回家去拿户口本,然后我们一起上民政局去领结婚证。
“我们的孩子,要堂堂正正的出世!”程晧说得斩钉截铁,脸上还浮着一层难以抑制的喜色。
我受他情绪感染,不知不觉便将前一天才发生过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想起林佳和邓晖扬的好“孕”气,由衷地想着或者一切阻力会因着这个小生命而有所改变。
程晧带我去的,居然就是那天他父亲见我的那幢别墅。他说他爸爸喜欢这里的远离喧嚣,清净,执意搬到这里来住。
我有点紧张,前天才被说“程家的大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今天就又第二回踏进来,而且是以程晧未婚妻的身份,正式来见家长。
佣人说:“老爷去公司了,太太刚吃过早饭,正在二楼看电视。”程志鹏不在,我悄然松了口气,想起程妈妈,一颗心还是忐忑不已。
程晧鞋也没换,牵着我就上了二楼。
程妈妈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我们,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她不急不缓地坐直了身体,眼风凌厉的扫了一眼程晧,嘴上却极客气的弯出一抹笑容,颇有些责怪地对程晧说:“怎么要请顾小姐来家里玩也不先打声招呼!”继而又朝我招手道:“快请坐!”
程晧拉着我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并排坐下。我局促不安,程妈妈的视线令我如坐针毡,我突然变得懦弱,想逃。
和程晧独处时有时候会忘记他的身份,可每每想起,总不由自主将自己看低一等。我是这样卑微地与他相爱,纵然知道,这样的情深里,或者他的真心执着并没有如我这般。
相较于我的坐立难安,程晧却是摩拳擦掌的,一分钟也不耽搁,立刻将来意说了:“妈,我要和燕子结婚!”
程妈妈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她不动声色地抬头扫了我们一眼,神色淡淡的,将倒好的茶慢条斯理的搁到我们面前,这才缓缓地说:“我不答应,你爸也不会同意的!”
程晧像是料定了她会这样说,他不急不恼,神色间总有几分小计谋得逞的快意,像考试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似的,骄傲得有点目中无人。
他连他妈妈的面子也不卖了,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朗声说:“妈,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同意的,我只是来告诉您一声,燕子怀了我的孩子,我要跟她结婚,刻不容缓!”
程妈妈闻言,脸色立刻就变了,惊疑不定地看了我们一会,探究的目光最终落到我的肚子上,她皱着眉头问:“真的?”
她大概是以为我们要效仿林佳和邓晖扬,听说他们一领完结婚证就把实情对林董事长和盘托出了,把林董事长气得,特意打电话过来把程晧也骂了一顿,说什么臭小子,你竟然也陪他们一起耍我!
程晧伸手拿过我的挎包,取出里面的检查单递给程妈妈:“刚刚才做完检查,单子还热乎着。”
程妈妈没有接,反而身子向后一靠,稳稳地倚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茶几。
良久,程晧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家的户口本在哪?妈,我主意已决,您还是成全我吧!”
大概是他难得会有这样温驯的口气,程妈妈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不要一时冲动,还是先冷静两天再说!”
程晧将检查单放回我包里,身体前倾,手指交叉握住搁在膝盖上,有点不耐烦地说:“没有什么可冷静的,妈,那是一条生命!”
我心里一惊,突然又有了不确定,程晧他如此坚定地要跟我结婚,会不会只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我承认自己被他那天的一个变脸闹得惴惴不安,但我难以抑制的恐慌,还有他的这句话,是不是代表倘若我们结不了婚,孩子便也留不得?
程妈妈抬手拿了摇控器将电视声音关掉,眼睛盯着前面的无声画面,嘴唇紧紧抿着,胸口却起伏得厉害,想必是心里也挣扎得很,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事,你爸知道吗?”
程晧摇头,马上又不以为然的说:“他越不同意,只会令我越抗拒,妈,您把户口本给我,我的事我想自己做决定!”
“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程妈妈大概有点恼了,皱着眉头极严厉地喝了他一声,我扯了扯程晧的衣角,想示意他不要太急于求成,程晧恨恨地又喊了一声“妈”,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